第98节(1 / 2)

沈清月与胡小娘子相见,微笑示意,对方也还以一笑。

沈清月很快便低下头,纤纤素手亲自盘丝劈线,她手法很娴熟,搓捻劈捋,原本一根丝线, 硬生生劈成五根, 胡小娘子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小声问她:“这么细,能绣吗?”

沈清月点一点头, 道:“就要这么细的。”

她劈了几根颜色深浅不同的黑、灰丝线, 挑了最细的针, 穿进去。

胡小娘子索性放下手里的针线, 仔细去瞧沈清月。

沈清月笑问她:“你不绣了?郡主一会儿问起来,你怎么说?”

胡小娘子鼓鼓嘴,又低头绣去,她脸上有酒窝,有些不太乐意地绣她的兰花图。

沈清月准备好了针线,便开始提笔蘸墨。

那厢,谢君娴也在劈线,一根劈作三根,小心翼翼地穿针引线,生怕弄断了,旁边的丫鬟替她研好了墨,调好了颜料。

张宝莹时不时还往沈清月这边瞧几眼,沈清慧眼尖儿,登时从椅子上下去,挡在沈清月跟前,不让那边的人瞧。

沈清月没理会,提笔在吴绫上勾勒了一朵水墨兰花,其叶如剑锋,花高于叶,是《离骚》里所提到的品种,因她下笔十分流畅熟练,沈清慧好奇,俯身瞧了一眼,低声道:“二姐,以前怎么没见过你画这种兰花?你这水墨颜色也太淡了一点吧,这怎么比得过人家啊!”

沈清舟也凑过来看,她眉心微动,掩住嘴,小声道:“二姐,这画法有些眼熟呀?”

沈清月笑道:“是仿了别人的。”

仿的是道山真人《石涧兰图》里兰花的画法,因为前世道山真人的画很好卖,大受追捧,沈清月为了赚钱,专门去学过他的兰花,但仅仅学了局部画而已,全幅的顾绣,她一般都请专门的人帮忙画,她只负责绣。

沈清舟歪头看了半天,终于认了出来,她在沈清月耳边悄悄道:“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了!”

沈清月莞尔,花了成千上万次的花样子,便是再没有天赋,也会了,何况她当时为了赚钱,一门心思都扑了上去,学得昼夜颠倒,茶饭不思,能画不好么!

尤其值得提一句的是,她绣的兰花虽然针法不算复杂,只算得上精美,离巧夺天工还有距离,但意境已经逼近道山真人的真迹。

沈清月勾完了画,便开始绣,顾绣是她长项,她运针如笔,用绫如纸,葱白的手轻轻拉扯丝线的时候,翘着兰花指,慢慢儿地拉开,

动作优雅好看。

沈清月坐在临窗的位置,背后花窗开着,有明媚的光照进来,几条有浮尘的光束打在她衣袖上,手臂摆动之时,光影随动,远远看去,她自己就像一副美人图!

那边围观谢君娴的人也会忍不住看沈清月,两边一比较,众人心里直犯嘀咕——顾绣光是劈的线都让人看着头疼,人家谢君娴绣得费心费力,不小心扎了手,沈清月竟还能翘兰花指,瞧着像是个花架子!

闺阁女子哪个不学女红?谁不知道刺绣的时候多么劳心劳力,弯腰驼背少不了,还能端端正正绣花的,多半是故作姿态给人看的。

沈清月这样也能绣得好看?

倒是有人想去瞧,却因暖阁里不自然地分成了两派,没人好意思贸然上前。她们犹豫一会儿,到底有人好奇心重,三四个姑娘跑来匆匆瞥了一眼,看完之后纷纷一 脸看好戏的表情回去了,就那两笔水墨兰花,单调无色,凭她们学了七八年女红的经验,除了“形”还算看得过去,再没有任何可圈可点之处。

谢君娴听着她们小声议论,立刻分了心,手上针线慢了一些,又听说沈清月绣的水墨兰花,稳稳地将心放回肚子里。

水墨画颜色与用笔,最是简单,也最难。

她苦心学了一年有余,才只敢在原本就会苏绣的基础上试一试彩色花卉。水墨兰花,她碰都不敢碰。

若沈清月能画出什么高深的意境,沈家早该让她的扬名京城了,等不到今天。她便是“形”再好看,对于顾绣这种绘绣合一的作品来说,缺了“意”,仍旧是输了一大截,何况是水墨兰花,没有意境,简直是白白浪费了一段吴绫。

沈清月简直就是自己上赶着让她踩。

难怪她们都说沈清月绣得平平无奇,想来是真的平平无奇。

谢君娴眉眼温和了许多,带着浅浅的笑意。

香线烧过了一根半,谢君娴大功告成,她收针的时候,有人小小地“哇”了一声,像是从未见过那么精妙的刺绣,淡粉色的兰花,窈窕娉婷,灵动逼真。

谢君娴将缎面递给丫鬟,着丫鬟拿出去给永南郡主看。

丫鬟收了谢君娴和其他几个姑娘的东西,走到暖阁门口的时候,沈清月也绣完了兰花,最后剪了线头,一道将东西递了过去。

其他小娘子们也都陆陆续续写完画完,胡小娘子的苏绣也交了过去。

暖阁门口早就围了人,谢君娴也没耐住性子,她也坐到门口边儿,不经意间往花厅大门口看去,顾淮就要来了……若他正好在永南郡主评完了魁首再来才好。

她要让顾淮,主动求娶她。

厅里,永南郡主将小娘子们的作品一一赏析过后,拿给旁人一道看,最后只留了两幅刺绣放在身边,旁的夫人不懂顾绣,不敢随意评价,只是觉得其中有一副瞧着针法不错,就是太寡淡了些,不如缎面的那一幅看着有华彩。

胡小娘子的那幅苏绣明显有败笔,被永南郡主悄无声息地给藏了起来。

南郡主命人将两幅绣作拎出来放在一起比较,有人道:“顾绣新鲜,鲜少见过,瞧着也是很精妙。这两幅都很不错。”

暖阁里,没看过沈清月绣作的人议论道:“郡主相中了两幅顾绣吗?!”

沈清月的水墨梅花,是怎么入选的?!

张家和沈家结过仇,张宝莹心中不快,冷哼一声,道:“都没长耳朵么?‘顾绣新鲜,鲜少见过’,郡主图个新鲜而已!不然谁选她!”

厅里,永南郡主笑着点头道:“顾绣咱们都不熟,我觉着单单看着都还不错,一个配色好,一个绣得十分精美,倒不如两幅都评为魁首好了,正好我这里的翡翠镯子有一对,分给两个姑娘,再好不过。”

谢君娴脸色僵了一会儿,脸上很有些挂不住,又将她和沈清月放在一个位置上!

张宝莹不大不小地说了一句:“郡主没得太顾沈家的脸面了吧!”

倒不止是张宝莹有意见,她母亲钱氏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声音,道:“这顾绣既是绘绣合一,单看绣法可不行吧,既然绣法都不错,再该从别处论个高低才好。”

永恩伯夫人饶有深意地看向永南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