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方应看功名心切。修练未成,便已出山代父受封神通侯,从此在朝廷官场之中一帆风顺,人人仰望。方小侯爷更加拉拢米公公,组建起“有侨集团”,势力之大,隐然还要凌驾于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之上。小侯爷因此春风得意,更开始苦心谋划,欲图染指更高权力。却也因此而耽搁了练功。几年下来,他的武功非但未曾再有任何进步,反而略微呈现出了倒退的势头。
很明显,这是一个巨大得足以致命的错误。功名权势固然重要,但真正最重要的,终究还是本身实力。实力不够,一切终归虚妄。试想,假如方小侯爷能够把《一气贯日月》修炼到登峰造极境界的话,那么至不济,今天他也能全身而退,又怎会闹到现下这般田地,只能认命赴死呢?
血河派武学,由《庄子》而来,近于道门。陈胜本身已经修炼了神足经这佛门至高武典,故此无需也不能再改练《一气贯日月》了。恰好沈落雁虽然已修成先天真气,但她本身所习练之内功,却还是自己的家传心法。那品质当然说不上怎么高明了。这次正好把《一气贯日月》交给她修练。
美人儿军师虽然精修阵法之道,但百密总有一疏。连当年截教中云霄、碧霄、琼霄等三位得道真仙所布置之九曲黄河阵,尚且终于被敌人所破,沈落雁如何能与三霄娘娘相比?故此加强自身本事,也是必需的。血河剑法和血河古剑,也正好一并交给她。
以神域标准评价,血河古剑也是亮金等级的兵器。陈胜的私人储物空间之内,武器虽然不少,但说到剑,便只有一口最初在《寻秦记》世界里,从齐国剑圣曹秋道手中赢取的战利品斩将剑而已。碍于世界等级,这斩将剑不过白色上品水平,和血河古剑差得远了。
不过,严格说起来,陈胜喜欢用刀,更多于使剑。他已经有虎啸宝刀了,故此这血河古剑虽然也是亮金下品武器,但陈胜对其态度并不算太看重。反而对于红袖刀,陈胜兴趣更大。反正苏梦枕已死,此刀便成无主之物。陈胜把它收入囊中,谁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红袖刀是小寒山派红袖神尼,传给自己开山大弟子苏梦枕的。随着金风细雨楼不断壮大,在江湖人心目中,红袖刀已经和苏梦枕合称为“梦枕红袖第一刀”,两者关系之密切,再不可分割。陈胜既然收下了红袖刀,那么理所当然,就承接下了刀上所存在的因果。苏梦枕和他的亲生弟弟苏梦飞,同样死在白愁飞手下,除非能替苏家兄弟报仇雪恨,否则的话,如何能够安心自称为红袖刀新主?
相比之下,陈胜对雷损却几乎丝毫不感兴趣。原因之一,论及对真言手印的运用,《勤三摩地断行成就神足经》实为佛门之宗。故而快慢九字诀在陈胜眼中看来,根本全无秘密可言。原因之二,这位六分半堂的总堂主,确实已经老了。他处事瞻前顾后,首鼠两端,动不动便望风驶舵,哪里还有半点武人风骨?故此像这样一个老家伙,又怎能激得起陈胜心中的半分战意了?
反臂将血河古剑向后抛给美人儿军师,陈胜随手凌空抓扯,红袖刀当即离地飞起,自动投入新主掌间,随之竟不住微微颤动着发出嗡嗡响声,就似不忿旧主竟死于宵小暗算之下,意欲为旧主报仇雪恨,痛饮仇人鲜血。白愁飞听闻此声,再与陈胜目光一触,禁不住当场便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
恰好就在此刻,狄飞惊以约束六分半堂麾下人马,尽快结束临安城内动乱为筹码,向诸葛先生开出了放过雷损和自己的交换条件。诸葛先生尚在沉吟,白愁飞已然活像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不迭地道:“金风细雨楼的人,也只知道我是苏梦飞。诸葛先生,假如你肯放我一马,我愿意与雷总堂主配合,尽快让金风细雨楼收兵。”
第三百二十三章:存侥幸,指弹天(下)
诸葛先生眯起双眼,面色微沉,更不说话。但熟悉诸葛先生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心里觉得不高兴了。事实上,不禁诸葛先生不高兴,就连四大名捕也同样不高兴。他们四师兄弟当中,无情冷静、铁手忠厚、追命成熟,只有冷血是个不管不顾的性子。听得白愁飞这样说,冷血忍不住立刻冷笑一声,道:“冒名顶替的杀人凶手,居然还想继续冒充下去,向金风细雨楼的人发号施令?怎么,之后你是不是还打算继续冒充一辈子,就这么坐在楼主的位置上到处颐指气使啊?呸!无耻之徒,想得倒美啊你。”
白愁飞天生骄傲,纵使明知自己处境不妙之极,但被冷血骂了这么两句,他登时就有些受不了。他咬咬牙,耐着性子道:“不敢。诸葛先生,还有四位大捕头,你们若肯放在下一马,在下在动乱平息之后,必定立刻离开,从此白愁飞终生再不敢踏入临安城半步。在下更不敢请各位徇私枉法,赦免在下无罪。白愁飞所求的,只是十天余裕而已。只要各位肯让在下先离开十天,则十天之后,无论要捉要杀,白愁飞皆不敢有半句怨言。”
“用不着!这世界不管缺了谁,都不会就变得过不下去的。所以白愁飞,你还是学学方应看,认命吧。”冷血如狼般紧盯着白愁飞,凝声道:“若敢拘捕,格杀勿论!”一句话说话,他赫然抬起头来,森然目光向姬瑶花、任劳任怨、还有莫三给给、杜莲、冷柳平等几人分别扫去。
其实论武功,冷血在四大名捕当中修为是最低的。但从小被野狼养大的他,却拥有一股同样如狼般的野性直觉。再加上动手的时候从来不怕拼命,故此往往能够以弱胜强。当真打起来,哪怕米公公和元十三限这等高手,也要对之顾忌三分。
姬瑶花和莫三给给等人,方应看认输赴死,本就已经令他们人人为之心惊胆颤。再被冷血目光一扫,胸中登时全无半分斗志可言。只听得“叮当~叮当~”清脆声音连续响过,他们一个个自动丢下兵器,竟不敢再有丝毫反抗表示。
白愁飞看见这一切,心下立刻凉了半截。但他仍旧不肯绝望,猛然回头,向雷损凝声道:“雷总堂主,你也听见了吧?四大名捕这是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啊。难道你们也甘心和这些无能怯懦之辈一样,什么都不做,就此静候宰割?”
雷损和狄飞惊尚未说话,诸葛先生手拈长须,缓缓道:“六分半堂对朝廷向来忠心耿耿。今天晚上的事情,想必只是受了神通侯一时蛊惑而已。人谁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雷总堂主和狄大堂主愿意改过,将功赎罪,那么朝廷自然也愿意给雷总堂主一条自新之路的。”
姜永远是老的辣。诸葛先生深知六分半堂在京城之中扎根,实力已经根深蒂固。若轻易铲除了他们,恐怕临安城内的混乱,就当真一发不可收拾,而且必定旷日持久,不是只有今天一个晚上那么简单了。若在平常时候,凭诸葛先生的手段,要强行把混乱压下去,倒也并非做不到。可眼下赵构刚刚驾崩,当务之急是保持朝廷内外稳定,然后尽快扶立新君登基,所以万万乱不得。有雷损留在六分半堂,对于维持稳定,将可起到极大帮助。
确实,雷损的所作所为,在朝廷正统士大夫眼中,乃属十恶不赦,根本不可饶恕。但诸葛先生岂是那等腐儒可比?事有轻重缓急之分,大是大非之上,绝不能有半分退让。但若若只是小节,那么倒也不妨通融一二。暂时放过雷损,换取他的全力合作,这笔买卖做得过。
但白愁飞……诸葛先生这一生,曾经阅人无数。这些人当中有大仁大义,大智大慧,大愚大拙,更有大奸大恶。所以他第一眼就看出了,白愁飞此人性格偏激,偏又把功名利禄看得比什么都重。所以这种人一旦有了机会,为达目的,势必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地全身心投入而行。或许他的本性不是那种天生恶人,但他所能够造成的破坏,绝对不会比那些大奸大恶者来得弱上半分。
所以,无论如何,今天必须在这里解决了这个危险人物。诸葛先生有预感。假如今天白愁飞活着离开的话,那么在不久之后的将来,很可能他将会变得更加危险十倍!所以诸葛先生在此公然宣称可以给六分半堂一条自新之路,正是要就此断绝他和白愁飞再度联合的可能。
雷损是老江湖了。诸葛先生的言下之意,这位六分半堂的总堂主,又如何听不出来?且不说他本来就和白愁飞没什么关系,即使双方是兄弟之亲也罢,这当口为了自保,雷损也什么都顾不上了。他伸手一扯狄飞惊,与自己最信任的心腹下属齐齐纵身向后退出几步,开口叫道:“诸葛先生,多谢你的大人大量。六分半堂从今以后唯你马首是瞻,只要诸葛先生你吩咐一声,我雷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白愁飞又惊又怒,奋然吼道:“雷损,你这没种的缩头乌龟,崩头王八,你竟临阵退缩?别傻了。他们今天晚上杀了我,明天同样也会对你下手。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这个老江湖居然还不懂吗?和我联手。我们一起闯出去。唯有联手,咱们才有生路啊!”
“不要口口声声,说什么咱们咱们的。”狄飞惊淡淡道:“六分半堂和你白愁飞没有半分瓜葛。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加不可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