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1 / 2)

海上华亭 蓬莱客 2415 字 15天前

《海上华亭》

作者:蓬莱客

文案:

前朝名臣孙女孟兰亭家道中落,南下投未婚夫,偶遇冯恪之。

冯恪之在家排行老九,前头八个都是姐姐。

他出生后,算命的说他额广人中阔,乃不求福,福却自来的好相貌,冯家放了三天炮仗,门口摆了三天流水席,老冯请来大儒,给儿子取字“引翼”。

——字出“有冯有翼,有孝有德,以引以翼”,殷殷之情,可见一斑。

可惜这孩子养歪了,长大后,成了十里洋场有名的小九爷,那是真的爷。

小九爷看着孟兰亭,等她从雪地里走了过去,朝边上人挑了挑眉锋:“去,把这女的给我弄过来。”

……

海上华亭,双鹤矫矫。

你以颈血书轩辕,我将柔情尽付君。

全架空he,不涉历史人物,纯属虚构。

内容标签:民国旧影

主角:孟兰亭,冯恪之 ┃ 配角:奚松舟 ┃ 其它:

作品简评:

孟兰亭是前朝名臣之后,幼年与冯家定有婚约,后家道败落,父母双亡,为寻找下落不明的弟弟,只身来到上海,意外偶遇了冯恪之。冯恪之是个纨绔子弟,名声狼藉,行事乖张,第一次见面,给孟兰亭留下了极差的印象。一双欢喜冤家开头的小儿女,在旧上海的迷眼繁华和时代的背景色里,最终彼此成就了对方,也成为了最好的自己。

本文塑造了各种生动的人物形象。冯恪之的叛逆桀骜与热血忠魂,孟兰亭的闺秀清华与坚毅勇敢,一系列配角,也是有血有肉,跃然纸上。以男女主的街头相遇为引子,故事徐徐铺展开来,文笔流畅,情节生动,值得一读。

第1章

呜——呜——。

黑色的、强有力的钢铁龙头,咆哮吐出白烟,拖着身后那串挤满了人的连在一起的长长车身,渐渐接近前方的车站。

前方,就是这节南下火车的终点站,上海北站。

孟兰亭就在其中的一节车厢里。她穿着件颜色灰暗的旧大衣,长发结辫,随意垂在身后,皮肤苍白如雪,眼圈下蒙了淡淡一缕疲倦的阴影。

但即便这样,她的容貌还是非常惹人注目。

她的周围,大多都是做小买卖、做工的人,显得她愈发格格不入。从她上来后,便不停有人向她投来目光。她便借了身边一个同乘车的中年壮实女工的遮挡,一直靠站在车厢的这个角落里,不敢打盹,也无法像身边那个女工一样,靠着车壁就能睡去,一直睁着眼睛,直到现在。

她又冷又疲又倦,皮鞋里的双脚脚趾,冰得几乎麻木。

离年底只有一个礼拜了。

奔波了一年,在外的人,谁不想早些赶回家去?火车票非常紧张,每次刚一放出来,立刻就会被人一抢而光。

这些抢到票的,其中自有急要坐车的乘客,但也不乏黄牛客。于是年老的、体弱的、挤不进去的、还有像孟兰亭这样的,只能被推在一旁,绝望地等着下一班次的放票。

也是运气还算没坏到家。两天之前,就在她咬牙决心不再等,要从黄牛手中加价购票之时,车站里的一个司务长认出了她。借了孟家祖上过去在县城里的声望,她拿到了一张去往上海的车票。

因为中途每个车站都额外多卖,车厢非常拥挤。

她的票是三等车厢。票是没有座位号的。像打仗一样通过检票口后,只有头批先挤上车的,才能有抢到位子的可能。

这趟车旅程很长,中途站点又多,到上海要坐将近两天一夜的车。也是在司务长的融通下,孟兰亭先前被带着绕过检票口,提早上车,才算得了个位置。但途中,一个带着小孩的女人仿佛因了体力不支晕了过去,醒来后脸色蜡黄,身边小孩啼哭不止,孟兰亭便将位置让了出去,自己一直这样站到终点。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二等车厢的票价比三等的贵了不少,更不用说只有如今的达官贵人才能坐的舒适的头等车厢了。

她的祖父虽然是前朝名臣,以实干著称,声望卓著,但为官清廉,一生不受分毫贿赂。加上祖父在时,家中还要补贴宗族里救孤扶弱、子弟进学等资用,日子难免过得艰难。又在他去世后不久,遭逢国变,伯父隐退,就此一蹶不振,竟染上了烟瘾。而孟兰亭的父亲,少年时便不治经学,醉心数学,祖父开明,非但不迫,反而鼓励,自然也非长袖善舞之辈,如今更不会开口,向孟家的昔日故交求助。孟家境况,江河日下。

到孟兰亭出生的那一年,孟家县城里的祖地,折卖得七七八八。几年前,父亲去世时,家中已是清贫。在送弟弟赴美留学之后,这几年的家用,几乎全靠孟兰亭在县城女中教书所得的俸禄支撑着。

母亲在上个月,也结束了病痛的折磨,故去了。操办完丧事之后,家中就只剩下一间从前分家所得的祖屋、最后几亩田,还有父亲留下的一屋藏书了。

眼见车站就在前方,原本挤得仿佛凝固住的车厢,终于开始松动了。

身边那一张张原本木然的脸,露出或欢喜或期待的表情。乘客纷纷拿起自己的行李,又开始像上车时那样相互推挤,争着涌向车门口。仿佛迟人一步,自己就要被关闭在这间令人疲倦又绝望的冰冷铁皮车厢里,再也下不去似的。

火车进了站。伴着一阵战栗的颤抖之后,车身彻底停了下来。

车厢里的气氛沸腾了。

孟兰亭钉在角落里,等面前的人全都挤下了车,搓了搓冰冷僵硬的手指,让血液恢复些流动,随后提起身边唯一的行李——一只为了这趟南下而置的一只柳藤箱,下了火车。

今年的冬天,分外得冷,仿佛上海也是如此。前两天刚下过雪,今天放晴了,但还是冷。刺骨的风无所不在,从衣领、袖口,乃至口鼻往里钻,令人毛发悚立。

唯一所喜,便是阳光灿烂,照着不远之外屋顶上的一片晶莹积雪——但干净得却不像是真的。

月台上的被行色匆匆的旅人脚步踩踏出来的成片的肮脏泥水,这才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