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 / 2)

销“魂”账 赵熙之 2751 字 20天前

白敏中挣脱不开,竟被他拖进了一个小衙门里。小鬼指着她对那衙门小吏道:“我捉了一只没人要的,要给我记功德。”

这小衙门看着十分散漫无序,且那小吏正喝着酒,嘴里哼哼唧唧的,瞥了一眼一身喜服的白敏中:“哟,瞧这样子还是新娘子鬼呢!你家夫君呢?”

白敏中陡蹙眉,那小吏拾了一块肉塞进嘴里,边嚼边说:“我跟你讲啊,你那夫君趁早不要了好。瞧你这样子不错,给你啊,指条明路,以后啊,也好在这地府混。免得说这个过了奈何桥,还得受十八层地狱的苦,对罢?”

这小吏陡然坐正了,脸上却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跟旁边的小吏说:“明天新来的判官不是要做寿么,送个小娘子去不是挺好?还省得折腾了。”这厢话音刚落,那边就立时有人来绑了白敏中。

“轻点轻点,弄坏了你们赔啊?好不容易捉到一只没人领的。”小吏说罢就拎着酒瓶子出去了:“我去和他们说说,能不能顺带办个喜宴什么的。”他走着走着蓦回头,盯了一眼白敏中:“不会委屈你的!”

白敏中倒吸一口气,但手脚均是动弹不得了,转眼就被关进了一个小牢里。她四周看看,觉着实在没有逃出去的可能,只能等明日他们带她出去时再作打算。

这地方简直一团糟。

白敏中蹙蹙眉,见一个身子佝偻的守门鬼差慢吞吞踱步过来。那守门的鬼差道:“是乱啊。”

“诶?”他可以猜旁人的想法么?好厉害……

“前几年战火连天,死的人太多啦,所以一直都很乱,还没来得及理顺当呢。”那鬼差似乎是照例巡查,说完便又踱步走了。

白敏中在牢里这么待着,也不知能做什么。脱离了肉身的束缚,也感觉不到饥饿了,也算是好事一桩。只是——

不知道张谏之当下如何了。那幅画应当算是毁了罢?所以也不会反噬了。没想到自己会这么仓促地离开人世,居然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留就到这里来了。早知如此,应当留封信写点遗言的。

她蜷在角落里,低头看自己的衣服走神,然后就睡着了。梦里有桃花源,有美酒美食,有祖父祖母,有爹娘,还有张谏之……

她醒来时,周围却只有阴湿的墙。

一小吏匆匆忙忙跑进来,随即身后跟了一大批小鬼差。那小吏乐呵呵地打开牢门:“看来我们新来的判官真是不挑啊,知道是个小娘子就很是高兴了。差不多到时辰了,快出来。”

白敏中起了身,又看看他身后跟着的一批鬼差,伺机想要逃,可她的念头一下便被守门那鬼差察觉到了。于是下一瞬,她的手脚就又被捆了起来,被拖着往外走。

外头敲锣打鼓热热闹闹,似乎还当真是在办喜事的样子。白敏中这会儿被一个鬼差蒙了眼睛,也不知自己被拖到哪儿了,只闻得旁边有鬼差在议论:“也不知道判官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

“肯定喜欢的,你看这小娘子模样标致得……”

“说起来查过她的底细吗?别乱来啊!”

“有什么底细不底细的,不就是不招自来的小女鬼么?”

“万一人阳寿还没到,你把人给推给判官那可不好啊。”

“不会罢……要不你去崔判官那儿看看她阳寿?”那小吏即便这样说着,也觉得应当没这么巧,遂拖着白敏中继续往前走。

那锣鼓声越发热闹起来,阴间办喜事做寿怎么也爱阳间那套?那小吏忽然蒙了个盖头在她头上:“我们判官生前也是娶妻娶到一半,突然阳寿到了过来的,说起来到现在还是个童男子哩!你没有嫌弃的道理,知道不?”

白敏中哪里听得进去,被推搡着进了一屋,只能凭借感觉知道周围阴气重重,不用想也知道全是凑热闹的小鬼。

无奈她手被绑着,动也动不了。

她陡然间听到那判官道:“绑着算什么?”

小吏回道:“主要是这小娘子不是很乖,怕判官大人您不高兴。”

“脚上的先解开。”判官显然有些不耐烦。

小吏犹犹豫豫替白敏中解开了脚上的绑绳,看看周围这么多鬼差在,料她也逃不掉。

判官过来便要握她的手,并问说:“小娘子生前哪里人?”

白敏中一躲,想起那册子换功德换寿命的说法来,遂道:“我是冤死的,阳寿还未到。”

“什么?”年轻判官显然一愣,怒瞪旁边的小吏:“不是说是死了没人领吗?”

小吏支支吾吾道:“是、是的啊……”遂立刻朝白敏中吼道:“你就胡扯罢你,你要是冤死的,这会儿就得在枉死城待着,哪还容你跑到这儿来?!”

他这话音刚落,屋外忽然冲进来一群鬼差。那小吏一瞧,嗬!居然还真是枉死城卞城王手下的人来了!那领头鬼差道:“有人说你们扣了阳寿未到的人在这儿?”

“没、没有啊!没有的事!”

四周顿时起了争执。

白敏中虽未掀盖头,但却察觉到了周围乱糟糟的气流和吵闹声。她双手被绑,遂只能趁乱举高双手掀了盖头往外跑,遇着鬼差就撞,气力一下子大得离谱。

然鬼差也不是吃素的,懵劲过会儿后立刻就追了上去。白敏中边跑边用嘴咬开手上绳子,都快要飞起来,眼看着就要被追上时,左手边的巷口里忽然伸出来一只手,将她拽了过去。

☆、89

白敏中刚被拽进巷中,下一瞬便被按住了脑袋:“别动。”

外面的鬼差傻乎乎地径直往前追去,似乎压根没瞧见她拐进来。白敏中陡然松一口气,抬头时,却对上那一双熟悉的明眸,陡然间肩头都松了一下:“怎、怎么会?”

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那幅画毁掉了,按说他不该好好活着吗?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

张谏之若无其事地搭住她脑袋:“你是我的人,又怎么能嫁给别人?”

白敏中心里咯噔了一下,张谏之迅速偏头看了一眼有些冷清的幽都大道,也未解释太多:“时间不够,不能再耗了,赶紧走。”

他握紧了她的手,穿过巷子又立即绕进另一条小巷,挑的路尽是些偏僻无比的,似乎非常熟悉。白敏中紧紧跟着,生怕跟丢了,可她也忍不住好奇,遂小心问:“为什么……会这么熟?”

“因为之前来过。”张谏之步子匆匆,头也没回,拉着她一路穿过背阴山。幽深潮湿的山洞里野鬼对泣样貌凶恶,亦有勾人司目光凶利地看着他二人飞奔而过。

前面隐约传来“不要看”的叮嘱,白敏中遂索性闭上眼跟着他跑得飞快,似乎稍作停留就又会被抓走。周遭黑雾也好,哀嚎恸哭声也罢,十八层地狱里传来的一切声音与令人生寒畏惧的气味,奈何桥下扑面而来的血浪与腥风,都与他们无关。不断有鬼魂从桥上掉下去,滔滔血河池,只有号哭声不绝,不见笑颜。死后炼狱如此,教人怎能不惜生?又教人如何再敢作恶?

她跟着张谏之顺利过了桥,回头一望,鬼差正押着过了桥的鬼魂到醧忘台饮迷汤以了前尘。

白敏中自知不能久留,拔腿就要跑,张谏之却拖住她,伸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极其从容地行至醧忘台,朝一鬼差伸手过去,似是讨要那汤药。然对方看看他,递过来的却是一碗与其他汤药所不同的药,同样伸指做了个噤声动作,且唇角弯起明显弧度,似乎是在无声地诉说秘密。

那帮忙分发汤药的鬼差,微微偏过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白敏中,神色里似有愧疚,然也只一瞬,便又转回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