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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食之家 乐蜀 3537 字 18天前

别看他脸上一副轻松的表情,可是脑子里却在紧张地思考,要是一会儿桓翌真来了,他又怎么应对他,才能至少保住自己的小女儿不被带走。或者,他可以用自己去交换小女儿,也耍一下无赖,让桓翌把他给带走算了。就用“养不教,父之过”的理由可好?

李特等来闹事的桓翌手下的荆州兵见当朝宰相在谢府门口优哉游哉地饮茶,完全不把他们这些人当回事,在心里都在犯嘀咕,看来跟他们大将军打交道的人的确是不一般。看起来他一点儿都不害怕他们这些人。不是说,建康城的那些士族郎君们都是虚弱无能之辈,平时见到马也要怕的,怎么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面对他们这些要为兄弟报仇的军人如此淡定?他就不怕他们冲动起来把他给宰了?

不管怎么说,谢庄强大的气场镇住了门外的这些人,连那个闹得最凶的李特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安静地看着谢庄,等着他去向大公子桓朗报信的人回来告诉他下一步该怎么做?

这会儿在谢府里的嘉玉堂中,姜磁去禀告了姜氏谢庄说的话后,姜氏就让他赶紧去办儿子谢庄交代的事情。自己则是派出人去把各房的人召集到嘉玉堂来议事。

大房的人和二房的人不一会儿都到了嘉玉堂,看得出来人人脸上都有惊惶之色。毕竟谢府被围,而且府外传来的那些军汉的嘶吼声太大,一浪一浪的扑进府中众人的耳朵,早将这些养尊处优的谢氏宗族的人吓破了胆。昨日有桓翌军府中的人上门来抓谢妙容,结果却和谢府的护卫起了冲突,然后被砍死砍伤不少人的消息就传遍了府中,昨天晚上不少人睡觉都睡得不安稳。不用姜氏召集他们,他们中的不少人也要跑来嘉玉堂问老祖宗怎么办呢。

哪想到隔日一早起来,事态更严重了,那些桓翌的荆州兵竟然来了上千人,直接把那些死人往谢府门前一扔,接着就要谢府交人。听到那些粗鲁的军汉们的吼声,直接把不少人给吓趴下了。

特别是内宅中的妇人更是胆小,像是大房的吴氏,还有二房的朱氏吓得全身发抖,腿脚发软,简直走路都走不动了。听到嘉玉堂的婢女来传话后,她们都是被身边服侍的婢女架着到嘉玉堂的。

姜氏等人来齐了,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们也不要害怕,再不济,还有五郎在门口镇住那些粗鲁的荆州军汉,再不济还有老身立在这里安排家事……”

吴氏不等姜氏说完,已经气呼呼地出声:“论起来都是你们二房的祸害闯下的祸事,如见我们要跟着遭殃了。”

姜氏闻言,脸色立即一冷,看向吴氏道:“你就是这么做长辈的,我家十五娘为谢家挣下金山,挣下名声的时候,你怎么不跳出来说这个。什么叫我们二房的祸害?你再这样说,你立即给我出去,你们长房爱干什么干什么去!”

吴氏一缩头,不敢说话了,她也是这把年纪了,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心里一急,就把怨怼的话说出来了,这都十多年过去了,她对当初谢妙容抓伤孙子谢庆的脸的事情都还在耿耿于怀。昨日发生了桓翌军中的人来谢府要人,结果被谢家护卫打死打伤的事情后,她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在跟儿子儿媳说这事情,当时她就是把责任推在谢妙容身上。说她不好好做个在家绣花写字的大家闺秀,非要去弄什么粮店赚钱,结果好了吧,这下子惹下祸事了。当时,她就颇有忧虑的说,谢十五娘惹了祸,多半要牵连我们谢家。等第二日早起,果然大祸事来了,那些桓翌军中的军汉们上谢府来闹事了,他们的兄弟被毒死,被杀死,都跟谢家人有关,他们当然不服气。听说外面有上千人,而且源源不断地还有人来,整个谢府都被围住了。吴氏吓得够呛,她就怕这些粗鲁的蛮子们不讲理,一旦冲动起来,冲进府来烧杀抢掠,那她们这些谢家的妇孺就得遭难了。

这种事情她虽然没经历过,但是却听前辈说起过,当年八王之乱,洛阳城多少王公权贵遭难。还有各地的流民冲击城市后,城中的那些士族大家往往破家,结果惨不忍睹。

长房显然这会儿比二房得势,不但当今皇帝是长房嫁出去的女儿的外孙,而且当今朝廷里最得势的王爷武陵睿王曹焕还是吴氏的女婿,她不骄横也不可能。

这也是她方才一气之下,敢当着姜氏的面重提旧事,说谢妙容是祸害这个话的原因。

只不过这话脱口而出,被姜氏训斥后,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姜氏刚才的话大有不管长房的意思。这会儿长房虽然势大,但此刻外面的那些桓翌军中的军汉把谢府都给围了,要是姜氏不管长房的人,就凭她们能冲出谢府去吗?谢府的护卫和私兵可都是掌握在姜氏手里啊。她这会儿想起来了,不依靠姜氏,他们长房的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一旦碰上那些军汉,恐怕只有死路一条。还是先听听姜氏怎么说,怎么安排接下来的事情再说吧。

吴氏这样决定后,也就老实了,垂下头去做出老实听话的样子。

姜氏看她一眼,微微摇摇头,接着才说:“这一回的事情,是桓翌那边的人想搬倒我们谢家弄出来的事情。桓大将军在朝廷上可是早就拿我们谢家和王家当对手了。如今他借用毒粮食一事挑事儿,说起来,还是我们谢家跟桓家之争,将十五娘拖累了。昨日的事情想必你们也听说了,今日外面的情况你们也了知道了。五郎方才让人进来传话,让我们各房回去收拾收拾,等到入夜,我们在谢府护卫和私兵的保护下从后街的那道藏在一间店铺后面的门出去,连夜离开建康去会稽。入夜以后,我会让人在后街备好马车,大家屏声静气悄悄地出去。”

“什么?今夜就要离开建康?阿姑,这是不是有点儿小题大做了?想必五哥也安排了人进宫去面圣,圣上定会派兵来保护我们谢家,我们用不着这就离开谢府吧?会稽那地方能有谢府好吗?况且,一离开谢府,就会很久不能见到我阿父和阿母,还有我阿兄和阿嫂……”

姜氏看向说话的人,正是已经病逝的幼子谢岩的媳妇儿朱氏。

每次一看到这个人,她都有无力之感。这会儿听了她的话,姜氏一下子绷不住发火了:“你不愿意走也行,只是到时候门外那些军汉冲进来,你就跳井以全节吧。”

这话说得谢府中的女眷们忍不住各个心中一抖。比起男人,她们这些女人遇到这种变乱,除了害怕丢掉性命,还要怕遭受恶徒淫棍的奸|淫,这更是让女人们无法承受的。

朱氏被姜氏这话一吓,也老实了。

“你们,还有谁,有意见,不愿走的,这就跟我说,到时候我就不用派出谢府的护卫护着你们出去了。正好,让愿意走的人多点儿人保护,也安全些。”姜氏扫视了眼嘉玉堂内的众人问。

满堂寂然无声。某些人再舍不得离开,可是面临将会临头的危难,也只能隐忍。

“好,既然你们没意见了,我这就来安排一下……”姜氏缓缓道。

——

萧家。

萧伦书房里,萧弘正在跟其兄激动地说着什么。

即将要过重九,恰好萧伦带着妻子庐陵长公主和儿子萧崆一起回萧府过节,所以他在萧府。

“三郎,你又何必强出头,谢十五娘的那粮铺里的米卖给桓翌军中的人,虽然说毒死了人,可跟你没关系。”萧伦皱眉劝说萧弘。

萧弘:“怎么会没关系?她的那粮铺是我送的,而且她粮铺里米都是我这边按照收粮的价给她卖的。如今她那粮铺里的米卖给桓翌军营中的人,导致有兵士被毒|死,让她背上个不堪的名声,我心中甚为有愧。若真是她米铺里的米毒|死了那些军兵士,那她也是被我给害了。要是不是被她米铺里的米有毒,那就是她被人陷害,我岂能明知道这样而坐视不管!”

“你想怎么管?桓大将军势大,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如今摆明了他要借着此事对付谢家。若有人是你,怕是巴不得跟这事情撇清关系,哪有你这么傻要往里跳。你知道我说的意思吧,要是有人是你,并且送了米给谢十五娘卖,结果那米毒|死了人,相信别人还会一口否定是自己送米给谢十五娘卖的。可你倒好,还要站出去承认那米是你的,帮着谢十五撇清关系。你想过这种后果没有,谢十五娘倒是撇清关系了,谢家没事了,可你就会有事了。说不定你会因此而丢掉性命,说不定会因为你,萧家跟桓家对上。祖父的意思,你不明白吗?现如今还不是我们跟桓家对上的时候。我们萧家必须静待事态发展,不宜太早树敌,这些祖父写信回来告诉阿父和我们的话,你都忘了吗?”萧伦耐心地劝着萧弘。

萧弘默了一会儿,似乎也想起了他阿父对他们传达的祖父的话。他也觉得祖父说得有理,大哥劝他的话也对。

但是,就算这些全对,他一想起谢妙容,想起她在那年上巳节吟诵出来的那些令他折服的诗篇,想起她乐呵呵地说话的模样,他就心中好一阵心烦意乱。

昨日桓翌军府的人上谢家去闹事的消息他很快就知道了,今早桓翌的那些荆州兵抬着尸首去谢府,包围谢府,并且威胁谢家交出谢十五娘的事情他也是刚知道。实在那些人包围谢府,闹出的动静太大,让本来去虎贲营的他也忍不住去围观了一会儿。听到那些凶神恶煞的荆州兵要谢家交出谢十五娘后,他就着急起来了。

想来想去,他认为这事情唯有他去替谢妙容澄清,或者能避免她真被那些荆州兵带走,一个在室的女郎,若是被那些低贱的军户给带走,甭管是去了桓翌军府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她的名声就毁了。再说了,要不是自己当初借着她生日之名送她一个粮铺做贺礼,抵消那一回救她收下的那千金,谢妙容也不会倒霉地摊上这事情了。

不过,他也不莽撞,立即就出去对那些人说他才是那些毒大米的主人,他想,他这么做之前总得告诉家里人一声,让他们有所准备。于是,他回了萧府,正巧,他大哥在,而他认为对大哥说是比较合适的,至少比对他阿父和阿母说合适。因为他阿父和阿母要知道了,是绝对不会同意他的做法的。

但是,没想到的是,当他说出自己有意要去帮着谢妙容澄清后,他兄长也不同意。还说出了不同意他那样做的理由。

怎么办?难不成真听兄长的话,就撒手不管了吗?眼睁睁看着谢十五娘无辜被冤枉,担上那样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