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点头答应, 由着许向军把孩子接过来。
他是高兴了, 可对她而言,犹如领地被侵犯,并且那个入侵者还威胁到她孩子的利益。
她没想过把许家康怎么样, 她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孩子自己不想留下,许向军也强求不得。
事情也如她想象中那般发展,许家康走了, 可她和许向军之间却竖起了一道冰墙。
她提议给那边多汇点生活费, 时不时往那边寄一些吃的用的……可任她绞尽脑汁都无法融化这道冰墙, 被这么冷了两年, 她只能妥协。她向许向军保证,她一定会善待许家康,再不会像之前那样。她是真的愿意善待许家康,虽然做不到视如己出,但她会对他客客气气。
然而,许向军告诉他,孩子在老家很好,不想过来了。
一直到去年许向军毫无预兆地重提把许家康接过来的事情。
她懵住了,电光石火间想明白缘由。
去年许向军升上正团级,再不用三五不时出任务,一走就是好几个月,他可以在家看着。
想明白之后,文婷就像是被人按在了数九寒天的冰河里。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不相信她,在防着她。
一盆冰水浇在头上,把文婷浇了个透心凉,回头再看,她惊觉两人之间的问题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所以她硬着头皮跟着他一块来崇县,就是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诚意。
两人谁也没有提起七年前那桩往事,她不敢提,也不想提,更怕人有人在许向军面前提起。
可现在她最不想发生的那一幕发生了,还是出自许家康的口。
望着脸部线条绷得紧紧的许向军,文婷脸色十分难看,双唇嗫嚅着,她想说点什么,可舌头都僵住了,只有眼眶里的眼珠子在慌乱的闪动。
许向军抖了抖指间的烟,一大段发白的烟灰掉在地上。
他是在许家康说只要拆伙就收拾行李跟他走的时候过来的。正如文婷所害怕的那样,他想起了七年前那桩事,他眼前还浮现出当年许家康的模样。
那个任务原本要做一个多月,可他实在放心不下初到陌生环境的许家康。老领导看出他心不在焉,问明白之后,见主要任务完成,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便放他回来。
许向军庆幸自己提前回来了,他才走了二十天而已,当初活泼爱闹的孩子,竟然变得沉默还有些畏畏缩缩。如果他再晚一点回来,这个孩子是不是就废了。
许向军掐灭手里的烟:“康子,咱们爷俩说说话。”
文婷的心瞬间提到了喉咙口,他想和许家康说什么,说去新疆,还是说……离婚。
文婷脸上的血色在霎那间褪尽,整个人苍白虚弱的彷佛随时都要晕倒。
许向军抬眼扫她一眼,眸光很冷。
许家康看戏似的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对文婷意味深长的恶劣一笑,抬脚走向许向军。
文婷手足发凉,无名恐惧死死揪住她的心脏。
许家康带着许向军回了他自己的屋。
许向军颇为好奇地打量这间屋子,窗明几净,十五六平大小。靠墙并排放着两张床,一大一小,大的那张该是许家康的,小的那张床就该是许家阳的了。
窗前摆着一张书桌,上面居然还放着一个花瓶,斜插两朵半开的水葫芦花。
许向军有些惊奇的看了许家康一眼,大概是没想到他还有这闲情逸致。
许家康嘴角一抽:“嘉嘉放的。”之前出去玩,遇上个偷偷卖古董的男人,许清嘉觉得这个花瓶很古,要买。
拗不过异想天开的许清嘉,他掏两块钱买了回来。
下班回来的四叔瞄了两眼,问谁买的?他指了指许清嘉。
四叔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委婉提醒他以后别惯着她花冤枉钱。
许清嘉还不高兴了两天,之后把花瓶搬到他们房间里,说是看见了心烦。前两天割草的时候顺手在河边摘了两朵水葫芦花回来,美名其曰让他们房间有点生气。
嫌弃的语气,眉角眼梢却透着笑意,许向军看得明明白白。
不由自主的,许向军想起了许文诗,兄妹二人不到一个月的相处,实在说不上愉快。
那到底是个才五岁的孩子,正是敏感似懂非懂的时候。当年是他粗心大意,没有提前做好她的思想工作,以至于她受文婷影响把许家康当做抢父亲的外来者。
也是从那时候起,他不再把两个孩子的事全权交给文婷,再忙他都会抽时间陪儿女说说话,了解他们的想法 。
这些年,两个孩子还算懂事乖巧。这次南下前,许文诗跑来跟他说,当年她小不懂事,这一次她肯定不会任性,又忐忑地问他,哥哥会原谅她吗?
原谅?许家康的态度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原谅,绝不原谅!
许向军的心情顿时变得沉甸甸,他强打着精神继续打量这间屋子。
书桌旁边是一张简易书柜,只两层放着书,其他两层放了些杂物,还有些吃食,饼干罐头。
十五岁的男孩胃就是个无底洞,身边是该备些吃的。老四两口子对这孩子很上心,几当做亲生的养。
许向军捏了捏眉心,抽出书桌下的凳子坐下。
许家康直接坐在床上。
许向军坐姿端正,双手放在膝盖上:“康子,你真的不考虑跟爸爸去新疆?”
还没有来得及进入正题的许向军听见许家康斩钉截铁的声音:“不考虑,一点都不考虑!”
语气坚定的许向军都噎住了。
这还不算完,许家康故意扎刀子:“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我在这儿待的挺好。”
刀子结结实实的扎在了许向军身上,在儿子眼里,新疆再好那也是别人家的金窝银窝,这里才是他自己家。
许向军沉默下来,良久都没有出声,只神色复杂的看着许家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