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2)

成凤计 土豆茄子 4080 字 2天前

暖香会意,抿着嘴出去了。

当日晚间,众人与往常一样陪着张太君用晚饭。除众女眷外,张延佑同张延荣、张延亭三位小爷也在。众人闲话起家常。张太君道:“时气已然入秋,白日的天还是这么热,夜里倒是好多了,所谓夏炎秋燥,我听王太医说,一冷一热的容易‘阴暑’,表面看是旺盛,其实内里虚弱。咱们也该备些丸药,适时进补。”

冯氏头一个响应:“老太太说得极是。不但老太太的补药不能断了不说,还有苏姨妈和林婶娘也都上了几分年纪,少不得也补上一补。”

这种只动嘴皮子顺水人情,她不做白不做。

张太君想了想,道:“老二家的倒是提醒了我。前日亭哥儿的乳母就在日头底下晕了一回。这日头毒是一回事,还有暑气困着湿热,散不出来,身子就虚。那些伺候主子的婆子老妈妈们也上了年纪,老天拔地的辛苦服侍一场,也不容易,我看也别亏待了他们。”

梁氏心下一揪,张家上下一大堆主子公子小姐的,每个人身四五个嬷嬷算是少的,再加上旁的有身份的管家婆子们,这可要多少银子呀!

她刚想拿话遮掩过去,只听冯氏飞快的抢白道:“还是老太太想得周全。那些老嬷嬷们也是有儿孙的人,成日的风里来,雨里去,辛苦了一辈子,临老也能沾沾老太太的光。不如您就吩咐多做些补药,每一房日日都别落下的送去,这才显得咱们家仁厚多施。”

周围侍立的年长嬷嬷们都喜不自禁的纷纷向张太君道谢,别的不说,光是这份体面就足够了。

梁氏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的气闷。

说不埋怨老太太是假的。

随随便便就许下了诺言,也不多为家里考虑考虑,面子上虽好看,可哪有像这样糟蹋银子的?他们家又不是宗室王孙,江山一日姓华就饿不死。有这么一大家子人需要人养活,钱从哪儿来?看着丈夫每日早出晚归,有时因为上峰的一句无心之言,半宿睡不着觉的琢磨,可那辛苦得来的一点子俸禄却还得统统都上交给公中。再看承了爵位,潇洒自在坐吃俸禄的大伯;如今闲事不管,只顾着养小老婆的二伯;做生意赚得盆满钵满,连屋里的小妾穿得比她这个堂堂三太太都好,却成日家哭穷,拿不出多少钱给公中的四叔;从来没赚过一分钱,一辈子只知道与和尚道士鬼混,还要家里每月送去大把的香油钱,废物一个的五叔……除了他们三房外,谁又曾想过要为家里节省一文钱?似这般大手大脚的挥霍下去,恐怕再过几年就要入不敷出了。梁氏只觉心下酸楚,无奈张太君话已出口,她若是说一个“不”字,那就是不孝。

正在心烦意乱之际,却只听张太君道:“除了主子们用的从公中出之外,剩下给下人的就从我的私房里出。”

大喜过望。

冯氏的表情像被人突然卡住了脖子一般,梁氏则刚好相反,笑道:“其实老太太不必破费,这钱都从公中出便是了。”

张太君坚持道:“你持家不容易。再说这本来就是我的主意,你明日几找人算算,该多少银子来我这里领就是了。”

再不赶快答应就是傻子。

梁氏爽脆的应下了。

这下冯氏连肠子都悔青了,心里一股邪火没出发,一眼就瞧见身旁的顾夫人,脑筋一转,道:“我看不如顺便再做些送去给亲戚们吧。听说菲姐儿的姨娘病了,想也怪可怜的。”

四太太掩唇一笑,道:“老太太快瞧,二嫂可真不打算替您节省了,要拿您的银子做好处呢。”

顾夫人忙摆手道:“不过一个姨娘罢了,又不是什么大病,老太太不必太过抬举她。”

冯氏拉了拉顾夫人的袖子,亲亲热热的道:“三弟妹今儿还向我打听菲姐儿的事呢。她做事一向妥帖,亲戚们有事哪里能放得下心呢?”

“其实要不是三嫂‘特意’提醒,我还差点忽略了这件事呢,真是该打。”梁氏皮笑肉不笑的道:“若论起一家子的亲戚来,还分什么你呀我呀的。同样是千金小姐,同样的金尊玉贵,做长辈的哪里能不同样关心呢?您说是吧。”

她特意在“同样”二字上加重了那么一丁点语气,顾夫人顿感大为不自在,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妍莺和妍凤对视了一眼,暗自好笑。

说话间已用完了饭,张太君道:“屋里头闷得慌,咱们出去走走,散散食。”

于是众星捧月一般拥着张太君来到花园中。丫鬟仆妇们提溜着羊角宫灯在前面引路,晕黄的灯光明亮又不刺目,将夜色中的花木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不知不觉走到了荷塘边的水榭,曲折游廊架在水面上,夜风一吹,将白日的暑气都吹散了,分外清爽。张太君和太太们均受不得凉,不过略坐了坐就回去了。众小姐公子们除了年幼的亭哥儿被乳母抱走之外,全都留下来纳凉吹风。

也不知是谁提了一句,说“有月无乐”似乎少了点什么。二公子张延荣猴着脸撺掇胞姐妍凤,道:“月色这样好,姐姐不如就演奏一曲,也让我们一饱耳福。”

妍凤白了他一眼,道:“你们可是自在了,让我弹琴,你们来取乐。”

张延佑也笑着凑趣道:“大妹妹这是能者多劳。”

“偏你们多事。”妍凤技痒,笑着摩挲了一下纤长的手指,点手唤过丫鬟吩咐了一番。

天上一轮半圆的明月荡漾在湖心,银光洒在妙龄少女身上,和着潺潺似水的弦音,将众人心中最后一丝燥热都驱逐得一干二净,不觉心旷神怡。女孩子们在水阁边三三两两的散步私语,好不惬意。

妙懿观月思家,独自倚在朱漆圆柱上发呆。忆起从前也是每每饭后与父母散步谈笑,画面一如昨日,忍不住叹了口气。冷不丁的听见身后有人道:“梁妹妹在做什么?”

妙懿吓了一跳,回头望去,见是张延佑,忙站起身福礼。离近看只见这位张家大公子眉目清秀,气质明朗,看着能比自己能高半个头,仍是素淡的月白儒服,头戴方巾,腰系宝蓝色丝绦,身姿挺拔,文雅端正。

他有些歉意的道:“没吓到梁妹妹吧。”

妙懿从未与张延佑私下里说过话,见他主送问候,只得道:“没有。”又问:“不知大公子找我有何事?”

张延佑唇角含笑,道:“梁妹妹无需拘谨,就同妹妹们一样唤我佑哥哥就是了。”他走到围栏处倚栏坐下,一指对面道:“梁妹妹也坐吧。”

妙懿顺势在靠着柱子的栏杆处坐了下去,二人一时无言。

半晌,张延佑终于开口道:“昨日的事我都听说了,梁妹妹受委屈了。”

妙懿略一思忖便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疑惑的道:“我什么时候受了委屈?大公子这话从何说起呀?”

张延佑轻咳了一声,道:“顾舅母确实有思虑不周的地方……”

“您说得哪里话。”妙懿含笑打断了他,“许是您听说了什么闲言碎语,都是些没有影子的事,多谢您关心了。”

对坐的少女巧笑倩兮,清幽的月色似薄雾一般笼罩在少女冰雪般的容颜上,仰首抬眸间,漫天银河都沉浸在她的秋水眸中,这是他这些天来离她最近的一次,他甚至能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也不知是从荷塘中飘来的荷香,还是她衣服上熏香。

打从第一眼看见她时起,他就觉得此生再不会有一个女孩子能生得比她更美了。

一见倾心。

他忽然似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喉咙一般,说不出话来。

妙懿见他神色古怪,有心避开。其实就算她不了解张延佑与顾淑蓉之间的那点事儿,也会刻意避免与不相干的男子接触,遂转移话题道:“大公子这样问,怕是对顾家舅母和顾家姐姐的事情十分在意才是。”

见她一脸了然的表情,张延佑略有些窘迫,怕她误会,急忙撇清道:“都是一家子的亲戚……”一语未了,却听得有人笑道:“梁妹妹和佑哥哥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让我也听听呗。”

二人同时转头,见是顾淑蓉,心中俱是一紧。当然,原因各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