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我声音太轻,公公没有听清,怔了一瞬,忙向身旁的太监打眼色。
立于列中的淡色女子规规矩矩地福下去,脆生生应道:“臣女吴扎库氏,满洲镶红旗,家父副都统五什图。”
光影下纤细窈窕,半低着头依稀看到螓首蛾眉。我微微向前顷身,解语自旁开腔:“吴扎库氏上到殿前。”
聘婷几步到得殿前,十三四岁年纪,容貌娇妍反在其次,透得一股子灵秀之气极为夺人眼目。胤禛见过么?要指给弘昼?倒是般配。
我抬了下手指,这一回公公的眼色收得极快,吩咐着她退回原位,继续照册念读。
过了几轮,方才等到了传中的富察氏,与吴扎库氏截然不同。相若的年纪,相似衣着,立于众色女子中不显山不露水,分外安静,自有一番怡人韵味。
不得不,胤禛给儿子挑媳妇的本事确实出众,除去弘晖不谈,他给弘晚、弘历和弘昼这哥儿仨选的嫡福晋还真是什么马配什么鞍,各有各的妙处,不知是否投其所好,至少看起来就觉得合适。
由此可见,选秀这事其实并不适合我,应该他自己来,捎带手就把自己的后宫给充盈了,也省得我坐在这大日头下无趣。
趁着换人的空隙,我暗自呼了口气,解语便凑过来声耳语:“累了?”
接过她手里的茶,和空气一样的温度,勉强喝了一口,摇头递回去,“还有多少?”
解语接了茶,与门外的公公眼神交流,声回道:“再有两三轮吧,快了,要不先歇会儿?”
我连话也懒得了,强打起精神让自己笑起来,殿门外便又俏生生的出现一列年少女子,樱粉梨白的娇妍。
别,还真有更漂亮的,比弘昼家新媳妇还要好看,令我眼前一亮!
公公许是见我难得的有兴致,声音都比方才洪亮,让我想要不记得这位姑娘都难——郭谦。
那么严肃的字正腔圆,那么动人的笑靥如花,我怎么能想歪呢……偏偏就是歪了,掰不回来。实在难忍,干脆大大方方笑出来,示意郭姑娘走上前来。
近看更是不一般,成功止了我的笑,再想不出什么字眼来形容眼前的漂亮女人了,语匮词穷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她低着头,我也跟着歪过去,问:“姓郭?”
声音也美,“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姓郭。”
“单字一个谦?”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
“可有字?”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不才,字德之。”
这才对嘛!只是……怎么不是德纲呢?姓于名谦字郭德纲才对嘛!只是她这般心谨慎的样子,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个好名字。
解语递了杯茶来,见我接过不语,替我问道:“平日喜欢做些什么?”
秀女郭谦端正站着都如拂风之姿,温软语调似细流静缓,腻得人心里生痒,“绣花,抄经,下棋。”
我的神,已飘到九霄云外去了,难道不应该是抽烟喝酒和烫头么?这不科学!
☆、301.心之佑祜
折腾了几日,终于搞定了选秀之事。
持续的高温突然退去,哗啦啦降下雨来,满园子的花红柳绿败在风雨之中。待再晴朗起来时,复又盛开,更胜从前的枝繁叶茂。
皇帝很忙,怡亲王也忙,良亲王也忙,除去上朝的时间,三个男人从早到晚地聚在暖阁里,几乎见不到人影。
未几日,弘晚要走,连带着媳妇一起,双生儿子交给胤祥,留给我一个永念。
去哪儿?没。归期?未定。
这些我都不担心,只是……他不是宫里最安全么?既如此,何以还要把儿子送去胤祥家,这是什么意思?
弘晚简单地留给我一个解释就走了——阿玛的意思。
胤禛的意思?若真如此,怕是为了让弘晚安心吧。在这座皇宫之内,让他放心的人非胤禛莫属,出了宫去最有实力护他儿子周全的也只有胤祥了。
弘晚渐行渐远,终是消失在视线之内,正午的阳光晃得人眼热。
“弘晚走了?”
身后蓦然响起一声,我揉了下眼睛转回身,一身朝服的胤祥停在面前。
“刚走。”我瞅了眼他身后不远处紧闭的门窗,压低声音问:“去哪儿?”
我知他不会,仍是忍不住。
熟悉面孔总是带笑,略低了头神神秘秘的,故意空了一会儿才对我:“若黎想你了,改天进宫来看你。”
一拳捶向胸口,他更笑出声来,捏着我脖子往前推,赶鸭子似地轰着,“进去吧。真是年纪越大脾气越大,活回去了。”
我猛地扭回头,咬着牙问:“这是夸我呢?”
“夸你们俩呢。”胤祥揉了揉额角,掩住大半张脸,无奈似地笑,“快进去吧,别哥没帮你,别话,直接亲,往死里亲。”
亲……哥!
我暗叹一声,回身就跑,几步跨到门前,里面传来一声细微响动。未及分辨,守在一旁的苏培盛快又轻地拉开门,我忙迈进去。
未见杯碟破碎,也无凌乱,只他一人坐于桌案之后。阳光透过窗纸遍洒金光,却照不暖那道身影,只手搭于金交椅的扶手上,指掌间紧紧攥着笔杆子,似是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