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2 / 2)

“为你们皇玛法尽孝,自是好的,这是你们为人子孙的本分。去景陵的是尽孝,留在京中的同样是,没有分别。”

我才完,弘历如同叹息地幽幽道:“额娘也会绕圈子了。”

那张脸上仍是藏着笑,偏又一副极精明的样子,就这样与我对视着。倏而笑着往后退了些许,无所谓地:“罢了,想来阿玛主意已定,额娘也是不能改的,是儿子害额娘烦心了。”

“嗯,你知道就好。”我取了茶杯兀自喝起来,看到弘昼正来回地看着我与他兄弟,转而笑着对他道:“弘昼在园子里跟着师傅仔细读书,想来是你们阿玛知道你四哥贪玩,不似你那般用功,故而才让他去的。待弘历走了,额娘每日唤姑姑们给你送好吃的来,不给他吃。”

弘昼越发笑起来,瞅了眼坐在身边的祈筝,对我道:“劳额娘费心,儿子自会用功。前儿个四哥提起,儿子便已了不去,想来是四哥怕儿子在园子里一人寂寞,所以才要向额娘讨这个主意,反害额娘担心了,是儿子的不是。额娘得是,在哪儿都是尽孝,当务之急便是把书念好,日后才好帮上阿玛的忙,为国尽忠,是为大孝。”

年纪……还真是皇家养人么?得我倒不好意思起来。

弘昼完,两兄弟对视一眼,便一前一后地下了榻,打袖跪于地上向我辞行,如有默契地向另外两位“正牌”额娘悄望一眼,连话都没一句转身就走。

“弘历,弘昼。”我唤了一声,二人便停在打起的门帘子里面,恭恭敬敬地等着我训示,就连熹妃和裕嫔也像他们俩似的。

“怎么不跟你们额娘一声就走,平日也是这般?可是师傅教的规矩?哪个师傅教的?”

两个子支吾了半响,也没出一句,俱是低着脑袋,连眼睛都不敢再乱瞟了。

解语轻悄悄地走过去,在弘历肘上了,他便与弘昼先后打了个千。又是一阵静默之后,才听见二人同时出声,唤的却是母妃。

“平日里你们两个就这样称呼自己额娘?还真是白白生养了你们。”

许是我的话不似平日,才刚完,两个子扑通跪下,就连坐着的祈筝都动了一下,敛了笑意带着紧张。

弘历也没了惯常的嬉笑,望着我嘴巴张了又合,喃喃吐出两个字:“额娘……”

“对,额娘。”我抬手招了一下,兄弟俩便起身走近,垂手立于榻边。“生你们的是额娘,养你们的也是额娘,没听过那句老话么?生恩不如养恩大。平日里,两位额娘倒是白疼了你们两个。”

弘历有些委屈,讷讷了起来:“阿玛……额娘……”

我在他胸前胡撸了一把,轻轻地拍,又在弘昼身上也拍了两下,“你们阿玛的是这皇家的规矩,自然没错。额娘给你们的是做人的本分,你们俩整日猴精得什么似的,怎么这会儿倒犯起傻来。叫声额娘还能亏了你们两位皇子?去,给你们额娘跪安吧,回去好好读书,不要偷懒,十三了,搁早前你们皇玛法还在的时候,这个年纪都该娶妻上朝堂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不省事。”

两个子没再含糊,依言跪在榻前规规矩矩地行礼跪安,祈筝和暮汐皆没应声,只是盯着两颗低垂的脑袋看。静了好一会,才又轻又缓地了声“去吧”,跪伏着的哥俩便悄无声息地退出门去。

没有孩子的陪伴,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任日光将景物拉出长长的暗影,更加没了声响。

两位才刚被皇子唤了额娘的娘娘不同神情,兀自坐在各自的位置,沉思。侧颜看去,祈筝的眼角亮晶晶的泛着光。

原是想同她们俩话,此时分反倒不知该从何讲起,话在心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更加没了头绪,困了,乏了,眼皮犹如千金重。

各自的丫头站在不同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乖巧又谨慎,就连解语都像入了定,一动不动地立在榻边。

“主子……”

不算大的声音从外面被风轻悄悄的吹进来,不能更熟悉。我掐着指尖在心里默数,第三回了,魔音贯耳。

“解语。”

解语连忙靠近,手指搭在我腕上柔软安抚。我知道她的意思,也知道自己语气不好,可是……搁谁都烦了!就算我不烦,这样好似做戏般地让两位娘娘看着,明摆着就是来炫耀皇上宠爱的,我就是浑身长满了嘴都不清楚,还不如不来这一趟,好像刚才的那些话都是做出来的虚伪。

真的累了,无力地摆了摆手,的话也是投降一般的妥协:“去,跟他备轿,这就回去。”

解语忙应着出了门,却隔了好久都未再进来。

“解语?”

“青霞?”

试着唤了两回,皆未有人应声。难不成被妖怪给吃了?苏培盛成精了?难道刚刚我再来就打他板子……看起来不像是个会记恨的主。

祈筝和暮汐先后下了地,垂首福在榻旁。

罢了,回吧,再不走就真的要招人怨了。

“改日再来找你们聊天,好生照顾自己,若是需要什么只管言语,自会有人帮你们置办。”

福着的身姿就又低了几分,一个“谢”字生生顿住,倏而抬起的眼中熟悉的笑,一如当年。

在祈筝肩上轻轻拍过,便有丫头快速挑起门帘,冷风忽地灌进来,那些瞌睡虫就被消灭了大半,瞬间感觉神清气爽了许多。

出了门才真的完全清醒,半睡意也无,好像刚才饮的不是茶,而是鸡血。

胤禛就站在门外,几步之外,盯着我看。苏培盛、解语、青霞全都站在他的身后,默不作声地低着头,更后面一暖轿,冰天雪地中静待。

快步走上前,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掌,比手炉温暖舒服,只是力道大了些。

回去的路比来时短,淡淡的檀香味萦绕在不算宽敞的空间内,有节奏的轻微摇晃,令人昏昏欲睡。

极轻的一句耳语,像是玩笑,却令人生疑——“要打朕的板子么?”

朕?

偏头看去,肃着面孔,寻不到一丝讯息。

拢紧领口攥了满手的柔软狐毛,已贴到他的颊边,胡须一分一毫扫过脸侧,还有须下薄唇,若有似无地碰触。那双眼睛几乎抵在我眼上,看不出情绪,就只是盯着我看。

“原就是句玩笑,皇上还当真了。即便要打,也是……打……好吧,我错了。”差出打狗也要看主人,幸好及时收住,怕是被他盯得醉了。

他不许我躲闪,捏着脸颊与他正视,似是随口闲聊般:“和她们聊什么了?”

“皇上来得及时,才刚吃了饭喝了药,连茶都没喝上两口,就上了轿子。”

他就笑了下,极其轻微,不似手上力道,只是嘴角扯了些许,眼神暗了又亮,“再一回,想清楚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