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吞不下这口气,却也不屑解释给他听。
原本该透着怼怨的目光,却因为那双委屈通红又蒙上水雾的眸子而大打折扣。
庄锦虞唇线紧绷,更难听的话还未说出口,就瞧见她盛满了水雾的眼里终是兜不住那一滴晶莹,压弯了眼睫滑落在面颊上。
她原本苍白的脸,添了泪珠子,似梨花带雨般,长长卷曲的睫毛串上了小水珠,含着泪,粉唇也咬得透出了殷红,不知在隐忍什么。
庄锦虞敛起神情,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不知为何,这小绵羊原先是极怕、极为心虚的。
而后也不知为何,她又陡然间张开了刺,红着眼睛的样子好像被人欺负惨了,一副想要拿自己身上柔嫩嫩的毛刺随时去扎对面的人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对方扎疼。
庄锦虞皱了皱眉,僵持了一瞬,却拿出了叠的方正的帕子朝她递去,见她神情一怔。
便是顺着惯性去想姜荺娘也只当他是在讽刺自己,心中头的火更是添了把热油般腾地直窜。
她反手便恨恨地在他递来的手上打了一下,见他拿着帕子的手纹丝不动,帕子也没如她设想中被打落在地上,她涨红了脸,近乎恼羞成怒地转头便跑了。
庄锦虞目光落在自己被人抽了一下的手背上,片刻出现了一抹红印。
疼倒是不疼,就是有些酥麻微痒的感觉,像是被蚂蚁叮咬过了一般。
庄锦虞活着的二十多年里,有被人暗算过,也有被刀剑暗器刺伤过,唯独没试过被这样人打。
一巴掌拍在他手上。
你说他受伤了,他没破皮没流血。
你说他没受伤,他的手被打红了。
“王爷,这姑娘着实不识好歹。”司九见人跑远了,颇有些忿忿不平。
庄锦虞当时也不过是看这姜家姑娘可怜,这才不与她计较私下里打探他行踪的事情。
放她一马她还真以为是理所当然的?
“罢了。”庄锦虞收了帕子,转而往外走去。
不过是个蝼蚁般的可怜人,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庄锦虞探过长姐后自薛府离开,随即便乘着马车重新回到了南山脚下。
南山的热闹和冷清都被一座山分割成了两半。
在西半山上,听闻里头曾经是个土匪窝,里面住了些杀人不眨眼的人物,但从未有人敢上山去验证过。
且西边荒芜,杂草丛生,冷清之极。
东半山上则是早些年有个富商花了大笔的钱财种了大片的桃花,若干年后富商不在,桃花却依旧。
在半山腰上还有人特意就近设了座桃花庵,有了桃花这一特色,庵里也不缺香火来往。
山脚下,陈荷花戴着一支素银发簪,耳前垂下两绺碎发,她坐在茶摊里的长条木凳上打着扇,神情倦怠。
庄锦虞坐在她对面时,她都还没反应过来。
待她半睡半醒之间察觉身边有人时,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抬眸看向对方,眨了眨眼,柔媚一笑。
“公子,是你啊,今日怎就一个人了?”
庄锦虞右手握拳搁在了旧木板拼接的桌上,食指弯曲在桌上扣着,却并不应她的话。
陈荷花手指在桌下不安地掐成一团,余光悄悄打量对面那人。
偏在这时过道上一片尘土飞扬,两匹快马陡然间在茶摊前刹住。
陈荷花抬眸看到那马背上的男子脸色就更难看了。
好嘛,要么一个都不来,要么都一起来了,真是冤孽哦。
林清润今日穿着一身宝蓝缎袍,只是他脸色略有些苍白,显然状态不佳,却仍旧急促赶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陈荷花面前,重拳砸在桌上发出砰地响动。
“你那日……究竟对我动了什么手脚?”他眼中略有些难堪,却不得不咬牙切齿地逼问于对方。
陈荷花暗暗扫了对面那位一直不说话的公子,脸色有些讪然,随即便笑着掩唇道:“想来今日是瞒不住了。”
她哀叹了两声,转而又娇嗔道:“那日二位公子凑巧都到奴家的小茶摊上来喝茶,我瞧你们左右也不像是个喜欢喝粗茶的人,只顾着打量奴家,还以为你们都看上奴家了呢。”
林清润忍了又忍,语气隐忍道:“所以?”
陈荷花眨了眨眼,说:“所以奴家便把身上戴着的欲香在上风口里散了些,想与二位公子风流一番,岂料你二人一个都不肯留。”
林清润听完这话忍无可忍,正要上前去,却被他身后的墨书死死拽住。
“唉,公子气恼什么,就算受了药物的影响,那也不过是添兴之物,对男人都是好东西啊。”陈荷花有些害怕地躲在了庄锦虞身后。
林清润甩开墨书,听了那陈荷花的说辞,只面红耳赤,亦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奴家也不知你是个有心上人的,若奴家知道,定然不会这样做了。”陈荷花见他没打算动手打人,又掩唇笑说:“奴家那日听得真真的,您那心上人叫云什么,可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好像叫荺娘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