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桢觉得自己不应该推开他。
她也就真的没有推开他。她只是没法放松,僵着身子,表情像是要哭一样。
李巘:“……”
李巘拉开与她的距离,把她抱了起来,调整了一下方才被扳着身子的别扭姿势,让她坐在床上,将小腿从侧面压在他腿上。这样亲密地依偎着,果然她的表情好多了,也让李巘成功忘记了方才这姑娘还在和别的男人窃窃私语。
扣着她的十指,还是要吻她。
易桢仿佛被逼到绝路上,不敢退,可是也不敢推开面前的人。
李巘道长对她好,她不能这样。她还骗他,做人不能这样。
十指明明是十分忙碌的身体部件,每天都要碰到许多东西,可是被指节相扣、从掌心展开的感觉却依旧让人觉得是被什么东西入侵了。
这些东西将她从旧有回忆中带出来的、惯有的、同李巘道长共生的安心摧毁掉了。
易桢有些恍惚。她有点搞不懂了。
她一直没有表达出明确的拒绝,所以李巘吻她了。
他没有继续捧着她的脸、也没有继续扣着她的十指不放,左手放在身侧,右手轻轻覆在她的罗裙上,朝她的方向覆过去,碰到了她的唇瓣。
易桢没有闭上眼睛。
她首先是鲜明地察觉到了喷在脸上的温热呼吸——现在不止是温热了,可能是心理作用,她觉得甚至有些烫——然后才是对方冰冷的唇瓣。
李巘道长总是给人高山冰雪的印象。
又冷又热,好像是在镜子里的世界。
易桢几乎是从床上跳下去的。
她的小腿方才被放在他怀里了,所以是先用手撑了一下床沿,然后才腿着地的。
她不好当着他的面去摸自己的嘴唇,有些六神无主,和他短暂对视了一眼,更觉得心里难过。
“姑娘?”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是蒋虎的声音,他在提醒她约定好的时间已经到了。
易桢正愁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上好的借口递到她面前,连忙接过来,匆匆地说:“我……我答应了要去延庆公主府陪公主,因为公主帮了很多忙。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等我回来我们再……”
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最后还没说完,她就急匆匆提着罗裙开门出去了,也不敢看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听懂自己在说什么没有。
可能听懂了,可能没有。她不知道。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觉得他一下子变得有些远,又想起乐陵道那个“因果轮回,永不相欠”的心法,有些魇住了,等一路上了车架才回过神来,觉得魂魄又回到了身子里。
太阳已经要落下来了。
易桢以前没留过神,不知道太阳是不是每天都这么大、这么红,这么大、这么红,又这么冷。
她明显的心不在焉,又不想掀开帘子往外看,一个人缩在车架角落里发呆,想了半天,仿佛有只手在掐她的脖子。易桢决定不能再继续想了,在芥子戒里摸索了半天,想随便摸个玩意儿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她摸到一串相思子手链。
用五色绳编的,颜色很丰富,抓在手里又格外的单薄。
姬金吾不太喜欢这串手链的,他觉得太素净了,不适合她。
姬总的审美一向是往华美方向发展的,能贵就不要便宜。比如姬家送的定礼中有一对金钑花钏,十二圈,纯金雕花,共二十两重,戴在手臂上沉甸甸的,据说天下也只有十一对。
不过她一向懒得打扮,更懒得戴这种沉重的首饰。姬金吾约莫是体谅她遇刺之后的心情,也从没勉强过她。
易桢原本觉得姬金吾已经属于花钱如流水、怎么奢华怎么整的那种人了,但是现在进了延庆公主府才知道他不是。
延庆公主才是。
至少姬总花的钱是自己赚的。
公主府有个大池子。这没什么稀奇的,中式园林就讲究院子里有水,好造景。
但是公主府那个池子底下不是淤泥,是纹石砌成的,还镂了宝石,奇花繁叶,在池中长得欣欣向荣。
不止是这样,池子上面还布置了紫云华盖,华盖上毫不客气地绣了龙凤呈祥。
紫云华盖周围还垂下了帷帐,帐子是用蜀锦织成的。池中结锦为亭、雁行相望。
易桢还踏马看见池子里浮着玉狻猊、白晶鹿和红石马。
延庆公主在宫中的住所还算克制,毕竟宫中人多口杂。
但回了公主府,就完全没顾忌了,怎么开心怎么来。
“这样不怕丢东西吗?”易桢悄咪咪地问蒋虎。
“丢过一次。”蒋虎说:“公主把那人的皮扒了挂在门口,然后就再也没丢过了。”
因为公主吩咐过,府中的仆从将易桢安置在了公主卧房旁边的小阁里。
显然公主府不常来女客,搬上来的被褥都是簇新的。
易桢想了半个晚上怎么和延庆公主说,结果延庆公主根本没回来。
在修花萼楼举办的宴席通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