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桢道了谢,接过水,关门进去用热水擦了一遍身子,感觉浑身都暖和起来了,坐在镜子前把头发解了,刷了会鸿蒙水镜,然后才端着已经凉透的水准备出去倒掉。
谁知道她刚出门,就看见走廊的朱红柱子上靠着个人。
李巘道长抱着自己的剑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月光足够看清他的脸了。李巘道长的气质实在是过于冷清,仿佛是思念故人的梦境中,那一缕浅淡的月色。
易桢忽然想起小杜弟弟来,他给她的印象也和月亮相关,但小杜弟弟是满月晶莹、幽辉半床,这孩子太清透,甚至那轮满月前连一丝遮挡的云气都没有,他就是那么的纯粹。
还有小杜弟弟的兄长,姬总让人想起华光冉冉、旭日曈曈的正午,他浑身都散发着强大的存在感,他相信大家都会信任他、世界上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情,哪怕是熬上几天夜,黑眼圈长了半张脸,依旧精神奕奕地和她掰扯逻辑,而且他还赢。
李巘说:“我刚刚已经走了的,想了想,还是回来了。”
易桢以为他想起了什么和无间蛊有关的信息,打算顺便把刚才看见的那行字告诉他。
李巘继续说:“我想告诉你,我以前见过你。”
第63章 喧哗之下(上)
易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事实上她浑身都僵住了,第一个反应就是:“你、你待会儿说行吗?我去倒个水!”
冷静啊道长!!!
还没等李巘答应,她立刻僵着肩膀转身,试图就地逃跑。
草草草短时间内认出十几年前远远望过一眼的女孩子,道长您超忆症吗???
易桢倒完那盆冷水,磨蹭着不想回去,脑子飞快运转,试图给自己找出最优解。
“你盯着厨房做什么?饿了吗?”李巘道长的声音平平淡淡地出现在身后。
见易桢被他忽然出声吓到了,他连忙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看你一直不回来,就出来找了找。”
易桢随口敷衍他刚才那个问题:“我刚才忽然想吃羊肉,所以站在这里……想了会儿羊肉,那个、那个李道长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李巘依旧不放弃自己的直球:“我以前见过你。”
易桢低声说:“我不记得了,但我应该之前没有见过道长。”
李巘很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确实,你当初没看到我。”
易桢正思考着接下来是用“你是个好人值得更好的姑娘”,还是用“抱歉我已经有心上人这辈子非他不嫁”,就见李巘道长顺理成章地给他们的对话结尾了。
他说:“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你早些睡吧。”
易桢:“……”
易桢:“???”
淦道长您真的能忍哦。要是她遇见多年以前差点就买到了、现在依旧超心动的漂亮男孩子,她现在就拉着漂亮男孩子的手和他叙一百回衷肠,要是条件允许,她甚至还想和漂亮男孩子在床榻上友好地交流一下感情。
易桢一路沉默地和他一起走回自己的房间去,快到房门口了,小声地追加了一句:“我有喜欢很久的人了……就算他不回应我,我也会继续喜欢他的。”
不行,还是堵死一切可能。
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和原书《祸心》里的任何可疑角色搞在一起了,明明知道不会接受人家的心意,还吊着人家,这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虚构这么一位“不喜欢她的心上人”,既能够解释自己为什么跑路,又能够解释自己为什么一直单身。
对不起道长不是你不好,是我怕被渣男搞。
“我知道。”李巘说:“我知道。”你还怀了他的骨肉。
! 他的声音有点异样的轻快,和他平日的沉稳声线非常不同,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但他态度倒是很正常。李巘其实没想过会有再重逢的日子,杨朱真人一直不太赞同他去找那个姑娘,告诉他那并非良缘。现在真的发生了,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也还好她和十几年前不一样了,不然李巘真的疑心这是做梦。
他其实该告诉她多年前发生过什么,但是想想觉得没意思,现在告诉她只是凭空叫她困扰。
月色晦暗下来了,他的表情看不清楚了。
易桢有些不自在,他说完话之后只留下了令人不安的寂静,这寂静中有她不愿意深思的东西。
于是她潜意识里转向了其他的思考方向。
嗯?他怎么知道的?难道她会错意了?李巘道长对她其实没意思?太好了吧!
易桢脱口而出:“不是刚才你看见的那个鲛人。”
她纠结了半秒钟,解释道:“我母亲以前在波澜海上寻求过那个鲛人的帮助,作为回报,答应把我这个女儿赔给他。”
李巘满脸不赞同:“他若明天再来,我可以布阵捕捉他。”然后杀了他入药。
易桢小声地说:“其实杨朱真人建议我好好了结那桩因果,而且我也觉得毕竟是我母亲自己做出来的承诺……”
她又飞快地追加了一句:“如果道长好心帮我,能不能指导一下我练剑?比起嫁人,我觉得有自保能力比较重要。”说是这么说,但其实只是客套话,她并不打算和李巘道长多接触,和“下次一起吃饭”一个性质。
李巘愣了一下,问道:“你现在可以进行这么剧烈的运动吗?不会出问题吗?我刚才还在想要不要去给你找大夫,落水那么大的动静。”
易桢有点懵,不太理解他整句话的意思,略为茫然地应道:“没问题,我身体很好的,多运动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