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深夜了,更深漏静,万籁俱寂,再加上她嘱咐过不要来打扰她,颉颃楼静得仿佛根本无人居住。
静得发慌。
易桢本能觉得不太对劲,正要快步走到书房门口开门叫人,忽然四壁上的几盏灯完全灭了,整个书房霎时间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中。
接下来,在易桢高声叫人之前,一双手隔空在她肩膀上轻轻一点,也不知是干了什么,她忽然就没法再发出声音了。
轻慢的吐息一点一点打在她的后脖颈上。
明明是活人的吐息,却冷得像冰一样,仿佛一条蛇在顺着她的脖颈爬上来。
有人在靠近。
魔修还有漏网之鱼?趁着姬家郎君不在来掳走她?他是怎么上船的?
易桢反手拔出发髻上的金簪往来人脖颈上刺去,想趁他躲闪之时,抓住身后的笔架砸在他头上。
这么大的动静,一定能惊动外面值夜的护卫。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彻底动不了了,金簪悬在空中,无法再往前挪动半分。
“数日不见,多了几分易水之决然。”来的是个男人,嗓音压低之后音色有几分蛊惑的意味。
易桢浑身僵硬。
“差点被你骗过去了。”那男人这么说,冰凉修长的手指滑到她的脖颈前,开始用力:“要不是为了收一个新弟子一路追踪到刺桐港,还真没发现你竟然没死。”
易桢终于明白过来他是谁了。
张苍。
这大爷又缺徒弟了?这次盯上那个小和尚了?
“叛离师门,当杀。”张苍的手越收越紧,他浑身散发着十分沉重的低气压:“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那么大本事?金蝉脱壳的技俩用得倒是纯熟?嗯?”
大爷您买我也没花钱,我都给您打杂了十几年,咱们就不能扯平吗?
易桢被掐得快断气了,知道这疯子一点也不顾及把阳城姬家的新娘子掐死在新婚夜会有什么下场,脑子里一片空白,用尽全力想推开他。
她这原不过是螳臂当车般一点求生的意念,在濒死的绝境中竟然真的起了作用,不仅挣开了身上的桎梏,甚至还趁着俩人挨得近,反手就把金簪往他小腹上捅。
隐生道,性命双修,以自身为炉,精气为铅,神识为汞,一朝了悟,无所不能。
她脖子上卡着的力量骤然放空,张苍在黑暗中躲开她全力一击,霎时间退出去几丈远。
“倒是出息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一点沉重的恨意和厌恶都没有,倒像是幼儿园的老师在和小朋友做游戏。
似乎是为了防止她通过声音来判断他的具体方向,张苍的声音虚无缥缈的,一瞬间很远一瞬间又很近。
易桢好不容易恢复正常呼吸,只觉得喉咙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痛得干涩,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大家既然师徒一场,我也不是绝情的人。”张苍的声音忽然和缓了一点:“给你三刹那的时间,想活命就跑吧。”
一时辰有四刻,一刻有三盏茶
一盏茶有两柱香,一柱香有五分,一分有六弹指,一弹指有十刹那……
易桢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换算着时间单位,也不管其他了,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往记忆中门口的方向跑去。
她穿的绣鞋有一点跟,脚步声哒哒哒,急切又慌乱。
然后她就撞到了一堵胸膛。
张苍:“……”
张苍:“不是往我这儿跑。”
第11章 着实难猜
易桢觉得不太好。
这种关键时刻她倒是没来得及悔恨自己的愚蠢,只是觉得自己估计命不久矣了。
察觉到自己跑错方向之后,她立刻打算换个方向继续逃命,可是张苍并没有打算放过这种自己跳到案板上的猎物,几乎是瞬息之间就伸手把她重新抓了回来。
“我是姬家新迎娶的夫人,你不能杀我。”她声音嘶哑,一字一句地挤出这些话。
张苍的眼神泛起讥讽:“新婚夜独守空房的夫人?”
脖颈上的手越收越紧,冰冷的手指仿佛冬日寒冰下几乎凝滞的河水。
“说好的,三刹那,你自己跑到我手上来的。”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听不出任何情绪。
易桢:“……”
张大爷您看我都这么蠢了就不能放过我算了吗!!!
言情小说果然是骗人的!根本不会有人因为你又蠢又直好不做作爱上你!
尤其是张苍这种没有同理心的疯子。
易桢记得这人曾经买过一窝小猫,是买她那个小师弟的时候人牙子顺便搭的彩头。
隐生一门在四季分明的中洲,小师弟入门的时候,是初冬时节,易桢还没被发现废物本质,也没被打发去打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