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缘故让他变成这样?
莫非是前番太上皇李渊携李元庆、李元芳等三位王爷改天换日,图谋造反时,王伯当殃及池鱼被时任吐谷浑大都督的河间郡王李孝恭擒获拘禁,在牢中受了不受磨难,才让他如此颓丧?
想到这儿,郭业也觉得自己挺对不住王伯当的,要知道若不是自己的牵连,他哪里会经历这个磨难?而且在剿灭平定太上皇党羽之后,在吉米率奇兵队击杀李孝恭救出王伯当之后,自己貌似连亲自前往吐谷浑安抚王伯当一番都没有做,甚至连封信都没给对方去过。
郭业越想,心里越是内疚惭愧,来到桌前单手启开那坛老酒所谓泥封,哗啦啦给自己倒上了满满一碗。
然后举起酒碗冲王伯当敬道:“王前辈,好久不见,这一碗我敬你!”
王伯当也不矫情,与郭业碗碰碗,随之一饮而尽,将酒碗轻摔回桌上,大呼一声:“痛快!”
继而伸手入盆,抓起一个酱肘子只顾啃了起来,狼吞虎咽好像饿了好久似的。王伯当边吃还边口齿不清地招呼道:“尝尝,尝尝,这九味斋的酱肘子我可是好些年没吃过了。”
郭业欲言又止,最终坐了下来学着王伯当啃起了酱肘子。
还真别说,这九味斋的酱肘子还真是美味儿,不得不服,王伯当真的挺会找,离开长安这么久竟然还能找到这种地方。
两人相继无言,只顾着碗碰碗对饮老酒,啃酱肘子,喝得痛快,吃得不亦乐乎。
一番风卷残云之后,王伯当突然停下手中动作,卷起袖袍抹了一下油滋滋的嘴唇,然后将手在身上又擦了一下,邋里邋遢至极,问道:“你是不是心里很奇怪,我曾说过此生再也不踏进长安半步,如今却自食其言再进长安城?”
郭业不置可否,点头称道:“是的,你当日可是跟我信誓旦旦……”
“你是不是觉得很费解,既然我来长安了,为何不光明正大地来平阳郡公府拜访你,反而藏头露尾的找闲汉投信进你府中?”
王伯当不等郭业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再次反问。
郭业这次没有说完,仅仅点头表示。
王伯当又问:“你是不是觉得疑惑,我怎会躲在洛水坊这种贫民窟约你相见,而且还找到了这座没有主人,荒废许久的宅子?”
郭业还是点头。
王伯当猛地苦笑一声,又指了指自己这身脏兮兮的白袍,又指了指自己这幅邋遢的妆容,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与当年在吐谷浑时判若两人,变得颓废腌臢?以至于你险些不认得是我?”
郭业依旧点头。
他没有催问,因为他了解王伯当,到了该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不过了解归了解,但是接下来王伯当的话,可差点没将郭业给吓得一口酒呛懵了。
只见王伯当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神色怪异地缓缓说道:“之所以如此这般,是因为——我在吐谷浑杀人了,我杀了一个不该杀之人啊!”
这下,郭业坐不住了,淡定不住了,赶忙起身噼里啪啦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在吐谷浑杀了谁?对方是什么人?”
第1142章 太滑稽了!
“枉我王伯当虚活四十载,自诩心如古井不起波澜,谁知仍旧无法戒急戒躁。唉……”
王伯当懊恼地捶胸顿足,大叹,“太冲动,我还是太冲动了!我不该啊,不该心一横将他一刀杀之啊!”
郭业看着他的自怨自艾,心里很清楚现在自个儿跟着瞎着急也没用,很快冷静下来,沉声说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既然做了那便是做了,难怪你不敢光明正大地来我府上拜访,更要偷偷摸摸地藏匿在这贫民窟的洛水坊中,原来是犯了命案!”
说到这儿,郭业其实心里也蛮纳闷的,以王伯当这种昔日的英雄人物,一向都是敢作敢当的性子,就算杀了个人,也不可能会狼狈窜逃至长安来找他。以他的本事,大不了隐退藏匿山林一辈子了却残生,让这命案成为无头公案便是,何苦要跑长安来寻自己解救?而且,王伯当虽然不愿见李二陛下,但是他当场在自己的策划下率领野狼军攻占吐谷浑,可是对大唐有功的。只要他肯定放下昔日的成见,肯向李二陛下低头进宫面圣,绝对能够凭借昔日之功和昔日之交情,让李二陛下来给他功过相抵赦免他的杀人之罪!
一反常态之下,更令郭业在感到好奇的同时,也倍添了几分疑窦。
他暗暗嘀咕,难道是被王伯当所杀那人不同寻常的缘故?
当即,他便急急问道:“王前辈,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么现在捶胸顿足懊恼后悔都无济于事了,你且说说吧,你到底杀了什么人?”
王伯当闻言抄起桌上的酒坛,给自己倒上一碗酒随口饮尽,然后一抹嘴上的酒渍,看着郭业一字一字吐道:“新任不久的镇守吐谷浑道大将军——段志德。”
段志德?
郭业一怔,因为他对这人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王伯当见状,立马低声解释道:“这镇守吐谷浑道的大将军原先乃是河间郡王李孝恭,但李孝恭后来拥兵自重附逆李渊图谋造反,被削了首级呈送回长安。这你应该清楚的。”
郭业点点头,嗯了一声表示清楚,因为当日在朝堂之上,就是他的人直接将李孝恭的脑袋从殿外扔进殿内,震慑了长孙无忌那帮子人,间接拿下了鲁王等人。
不过后来他奉旨出使吐蕃,之间有出了吐蕃内乱,他避走天竺国,期间长安朝堂发生了许多变动,他是不得而知的。
比如王伯当口中的段志德此人,他几乎没听过此人的名字,更谈不上熟稔。
突然冒出这么一号人,还出任了镇守吐谷浑道大将军一职,他还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要知道,吐谷浑才归唐不久,这个位置至关重要,能够出任这个位置的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但现在,偏偏这人他几乎没听过。
王伯当看着郭业又是皱眉又是摇头,一脸不解之色,遂猜出了郭业的心思,于是又解释道:“你之前很长一段时日不在大唐,更没在长安,所以对段志德此人出任吐谷浑大将军之事不曾听说实属正常。而且段志德此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对他陌生也再正常不过了。此人之前曾在西海道出任行军副总管,后来李孝恭死后便被朝廷委派出任了镇守吐谷浑的大将军,当属一步登天。”
郭业哦了一声,问道:“这人能从一道行军副总管一步登天,被委任吐谷浑镇守一道七城,莫非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正是!”
王伯当道:“就因为他有一位好兄长,而且他的兄长想必你也认识。”
郭业眉头一挑,问道:“谁?”
王伯当唏嘘一声,道:“当今大唐樊国公,时任户部尚书的段志玄!”
段志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