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政体问题，什么都可以谈。”

“委员长，我其实有一点不成熟的想法。”戴笠恭声道。

“说说看。”

“是！前段时间我一直在分析学兵军迅速壮大的原因，通过收集的情报和数据，我发现，至关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广东足足有三年多的时间没有发生战事，这给了学兵军喘息的机会——”

老蒋听得若有所思，道：“继续说。”

“外面都传说学兵军打了多少多少胜仗，我总结了一下，学兵军自进入广东以后，大的战役其实也就打了四场，而且除了闽浙赣那场战役，其它三场都在远离自己辖境的地区打的。反观我中央军呢？大仗不知打了几何，结果呢？部队越打越少，而且后勤压力也越来越大。委员长，学兵军正在急剧朝外扩张，我以为，这其实是削弱学兵军的一个机会！”戴笠说得很慢，一边说一边观察老蒋脸色，一副兢兢战战的样子。

“此话怎讲？”

戴笠舔了舔嘴唇：“委员长，难道您不觉得奇怪吗？自抗战以来，日本人为什么总是盯住我们中央军打，而很少集结重兵攻打其它几个势力的辖区？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日本人觉得我们是最大的威胁。我觉得，既然是全民抗战，也不能老由我们中央军顶在前面，是时候让学兵军、共产党的部队付起一点责任了。学兵军目前已经辖有整个广东和福建，又占领了浙江和江西大部分地区，如果再将广西交由他们防守，那么不管他们的军事实力如何，日本人也肯定会将之视为第一大威胁——”

“将广西交给学兵军？”老蒋眼中锋芒一闪，咄咄逼人的盯着戴笠。

戴笠脑门上的汗立刻就下来了。

老蒋本人也是军阀出身，而军阀的一大特点就是特别在乎地盘，戴笠这句话，可谓戳中了他的逆鳞。

第1832章 蝴蝶的力量

戴笠作为军统的头头，在老百姓心目中乃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刽子手，在国军将领心中，则属于老蒋的御用“修脚刀”，而他自己的定位则是“蒋公佩剑”。老蒋眼中锋芒一露，他心中暗道要遭，忙低头垂目看向了宋子文。

宋子文装模作样的轻咳两声，缓缓道：“总裁，我觉得雨农的建议可行。一者，可以顺手推学兵军一把，让其成为日本人的关注重点；二者，李德邻（李宗仁）和欧阳云不是交好吗？这也算是一策挑拨离间之计；三者，如果我们送学兵军这么大一个人情的话，他们还好意思不在二姐出访美国一事上出死力吗？”

听完宋子文的哈，老蒋眼帘一搭陷入了沉思中。分把钟以后，就在宋、戴二人心恻恻然，不知道两人殚心竭虑想出来的计策能否入老蒋法眼的时候，老蒋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冷冷的说道：“就照你们的想法去做吧，时间抓紧一点！”

“是！”宋、戴二人同时松了一口气，随即，宋子文先告退了。

宋子文走后大约分把钟，老蒋幽幽叹息一声道：“堂堂中央政府，居然要看一个军阀的脸色行事，雨农，中央军居然糜烂如斯了吗？”

“委员长，自抗战以来，我们中央军一直在充当抗日主力……”

老蒋摇摇头，以一种怆然的语调说道：“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保家卫国人人有责，况且，我们是中央军，乃国家之中坚——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国家在我手上灭亡吗？”

“委员长高义，如果国人都能像您这样想的话，那么何惧区区日寇！”

老蒋摆摆手道：“不说这个了，将广西交给学兵军，运作好了，其实是个不错的计谋。你前段时间向我汇报，说在南宁的新桂军将领里面发现了几个忠于党国的可造之材，这些人，你一直有和他们保持联系吗？”

“是的。”

“我听说学兵军的步兵制式武器甚至要比德军还要先进，这些人你要好好的利用起来，看看能否弄一套生产设备回来。嗯，要是能够直接挖两个懂行的技师过来也不错。”

“是！”

“何参谋长让你做的调查进行得怎么样了？”

王海率队向重庆运送交易和零部件的时候，老蒋曾动过说服他留在重庆的心思。这件事是由何应钦操办的，此事失败以后，何应钦因为副官张荣亮的哭诉，将责任推到了负责接待工作的周至柔身上。认为周至柔和学兵军有勾结，这才导致学兵军有了防备，让军统调查这件事。

老蒋忽然提起这件事，戴笠不知道其真实目的，小心答道：“已经取得了一定进展，但是要深入的话，必须动周主任身边的人，卑职不敢擅自做主。”

老蒋对于打击异己向来毫不留情。而且上次战机换学员的交易，他并不认为已方占了便宜，反而因为大量航空储备人才的流失而心痛得很，恰因为夫人访美一事要牺牲广西这大的地方，这让他多少产生了迁怒情绪，闻言冷哼一声喝道：“周至柔还敢报复你不成？查，彻查到底！”

“是！”

老蒋接着意有所指的说道：“我们只不过陷入暂时的困境而已，但有些人却以为党国已经穷途末路了，这种墙头草，你不狠狠敲打他一下，他会忘记自己的祖宗姓什么！我听说，学兵军驻重庆办事处这段时间门庭若市，哼，他们难道以为这里是广州吗？”

戴笠眼中寒芒一闪，毕恭毕敬的问道：“委员长，此种风气不可长，要不要惩办一两个人以儆效尤？”

“这倒不用，你只管办好何参谋长交代你的事就好了。还有一件事，苏联的专家组那边，你多安排一点人手，不管他们研究出什么，都要第一时间搞到手。虽说当前我们并没有自己生产制造战机的能力，但是我相信，将来总会有用到的那一天的。”

“是！”

宋子文从老蒋办公室离开的当天晚上就去了学兵军的驻重庆办事处，向木剑蝶提出要赴广州拜访欧阳云。木剑蝶不敢擅专，向广州发电咨询，得到肯定回答以后，第二天，宋子文就乘一架白鳍豚在另外五架白鳍豚的护送下直飞广州，然后就有了欧阳云和宋子文之间的连续三次会面。

第一次会谈，宋子文因为初来乍到，所以并没有立即就表明来意，而恰逢欧阳云在忙军制改建的事情，于是这一次会面就草草收场。

中央来大员慰问，哪怕仅仅是为了维系双方表面上的团结友好，学兵军也有必要隆重以待。于是这二次，不仅欧阳云、吉星文、李铁书等在广州的一干学兵军大佬全部出席，而且随后的欢迎宴会，欧阳云还请出了重庆航校的几个学员代表参与，算是给足了宋子文和重庆政府面子。这一次会面，因为与会人员众多，宋子文担心在这种场合提出来意会被渲染放大有失委员长和中央政府的体面，于是依旧只提慰问不提其它。然后，直到第三次和欧阳云单独会面时，他才郑重说明了来意。

“蒋夫人要访美”——当从宋子文口中获悉此事的时候，欧阳云并没有感到意外，毕竟，这在那个时空可是个明星事件，蒋夫人因此还多次登上了美国当时影响力最大的新闻周刊《时代周刊》的封面。然而当接下来听到对方的请求时，他先是哑然失笑，然后不禁产生了小小的虚荣感。

“这就是蝴蝶的力量吧？”他先是如此想道，然后又不禁暗忖：恋云现在在美国的影响力，虽然还比不上蒋夫人鼎盛时期，但是假以时日，当学兵军开始在太平洋战争中发挥越来越大作用的时候，她应该会水涨船高，成为不输于蒋夫人的一个政治明星的吧？

矜持的笑着，他淡淡的回应：“这个没有问题，不过我也不是太了解美国的情况，所以不能保证就一定能帮上忙。”

欧阳云这话未必就是推诿之词，然宋子文听了以后心中却很不是滋味。自学兵军取代粤军成为广东之主以后，他还是第一次来广州。有关广东和学兵军的传说，他以前没少听说，不过当他乘坐的白鳍豚在白云山机场航空楼的指引下开始俯冲下降的时候，他透过舷窗向下望去，还是被震惊了。

第1833章 接收广西

白云山机场因为属于军管区，所以人烟稀少，谈不上繁荣，可即使如此，与在日机的狂轰滥炸下边的破烂不堪的重庆相比，依旧是天与地的区别。这些对他的冲击还不是很大，让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那些在田野中冒着黑烟“突突”着的农耕机械，以及田地中间那连成一片的建筑。而离机场越近，当那些成排停放的白鳍豚以及其它各型战机的身影映入他眼帘的时候，他则完全呆住了。

一架两架三架……足足超过一百架的战机静静的排列在停机坪上，而再看到停机坪两边连成片的机库，一旦联想到其中同样停满了战机，他的心理便再也无法保持平衡了。

而等他从白云山机场乘坐长城牌轻型装甲车进入广州市区，沿途所见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他心中不禁发出了这样的呼喊：“究竟谁才是中央军、谁才是中央政府、哪里才是大后方啊？”

和宋子文旧印象中的广州城相比，经学兵军治理了四年的广州，可以用脱胎换骨来形容——宽阔的拍油大道、一天接一条的水泥路、高耸的楼房、整洁的街道、一辆接一辆的小轿车、面带笑容身着干净衣服的人们……宋子文就是搞财政出身的，意识到这些表面现象背后隐藏的意义，他放低姿态再放低姿态，居然产生了巨大的自卑感。

因为这一心理上的微妙变化，宋子文变得相当的敏感，所以当听见欧阳云上述那番话的时候，他才会在细嚼慢咽以后产生了那么复杂的情绪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