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的火气正越来越浓，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伸了过来，食指和中指之间夹了一颗烟。耳边响起康纳的声音：“总司令，您这是怎么了？我这是第一次看到您如此失态呢。”

欧阳云一愣，做个深呼吸，然后接过烟，又从康纳手上的打火机上过了火，脸色便平静多了。欧阳云正开始喷云吐雾的时候，游晓莲、刘奎还有作战参谋部的组长姜黄永围了过来。刘奎和游晓莲都小心翼翼的，而姜黄永却一副大咧咧的表情。姜黄永首先走到康纳面前，用很不客气的语气说道：“康纳先生，为什么总司令的烟盒会在您的身上？难道说——”

此前，康纳已经见识过姜黄永的厉害，心中对他多少有点畏惧，听见他这么说，赶紧解释道：“不，不，这是总司令赠送给我的。”

姜黄永：“那么，现在能请您回到车上去吗？我们有重要的会议。”

“会议？”

“是！”

“哦，那你们谈吧！”

姜黄永走到欧阳云身边，一边从口袋里也掏出一颗烟来点上。深吸一口，然后吐出来，他看着欧阳云说道：“小长官，您犯了个错误！”

“什么？！”欧阳云冷冷的看着他，眉角满是寒霜。

刘奎赶紧上前拉了姜黄永一下，说道：“姜组长，总司令心情不好，您——”

姜黄永在参谋部里是和陈师昌差不多资质的学兵军老人，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他却始终没能获得独当一面的机会。这一次北上，也算是他的一次机遇。总参谋长蒋光鼐要主持福建军政事务、吉星文要负责广东的军政事务，陈师昌则去了美国，于是，这参谋部的担子，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对于陈师昌还有姜黄永这两个仅次于蒋光鼐的参谋部要员，李铁书曾经给出过中肯的评价。他认为陈师昌以稳妥阴绵见长，擅于布划大局，姜黄永则富有激情，擅于制造战机和把握机会。姜黄永的性格，即使不是总司令部要员中最为活跃的一个，那也绝对是最没大没小的——这，当然指他在面对欧阳云、吉星文、李铁书等一帮子学兵军老人的时候。比如说此时，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便都不敢对欧阳云说出这样的话来。而小长官这个称呼，在彼时的学兵军，那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喊的——这俨然已经成了老资格学兵们的一种荣耀，象征着他们曾经伴随着欧阳云从任丘一路走来。

第1373章 姜黄永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此时的学兵军，少有人能够了解欧阳云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没错，学兵军火箭般的成长堪称奇迹，学兵军对日屡战屡胜，甚至一度炸沉了日本海军貌似无敌的“赤城号”航母……学兵军现在俨然已经成为了可以和中央军分庭抗礼的割据势力。但纵然如此，便是欧阳云自己，也不认为自己就有了全面击败日本的能力。从获悉日本人要集中陆海军主力联合进攻闽粤琼开始，他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脑子里来回盘旋的便是要怎样做才能绝处缝生。此时，想想当初还想泄露一些高端军事技术给日本人，好让他们在对敌苏美的时候有一战之力，欧阳云便只是自嘲。

小泉敏一郎的出现是一个意外，由此可见，历史在做出选择的时候，从来就不会有善恶之分，也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如果小泉没有出现，学兵军即使在这一次围攻中彻底溃灭，欧阳云也不会有遗憾。无论如何，他来了，并且竭力的去做了，而且，因为他的努力，国家的命运、民族的命运已经有了改变。接下来，即使没有他没有学兵军，历时依旧会沿着既定方向走下去，而中国的未来，必然只会更加的美好。但是小泉来了，此时，学兵军和他的存在就显得必须和重要了。没有了学兵军，一旦被日本人发展起来，那么东亚乃至于世界，还有中国什么事？

正因为纠结于这一点，欧阳云才显得有些急切，这才毅然决然的决定出兵江西，要在西南方向取得突破，让日本人围歼学兵军的计划彻底的破产。

第33师团滞留高安，无论怎么说都是自寻死路。然而，就目前战果而言，学兵军却没有占到丝毫便宜。为了将第33师团留在狮子门以西的狭长地区，游击队为之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代价。第一师三旅、第二师四旅等于全部交代在了狮子门上，将近七千人哪！这已经是学兵军成立至今，一场战役中遭到的最大伤亡了。

游击队伤亡虽然惨重，但是在欧阳云看来却是值得的。因为正是游击队学兵们的牺牲，这才为主力部队围歼第33师团赢得了机会。那么学二师呢？学二师虽然只伤亡了两千人左右，可是，因为折损的是该师最为强劲的装甲团和坦克团，而且这是因为刘哲良没有执行总司令部方案这才造成的，属于完全没有必要的伤亡，这才是欧阳云为之极度震怒的真正原因所在。

欧阳云眉眼带霜，眼神冰冷，刘奎等人见到，下意识的就避开了视线，而姜黄永却没有被他的盛气凌人吓到，他说道：“我说错了吗？您根本就不应该让白师长和刘师长一路。他们一起，肯定是白师长高压刘师长一头。白师长将功劳都抢走了，刘师长不着急才怪。所以，他才会贪功，才想趁大部队赶到前先歼灭了第33师团——就出发点而言，刘师长——”

他话没说完，欧阳云冷笑起来：“你也知道他是为了抢功？抢功？抢功也轮不到他刘哲良啊！为了狙击第33师团，游击队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他封岚山有没有想过抢功？封岚山你知道的吧？他那么不肯吃亏的人，从大局出发都忍住了，他刘哲良为什么就忍不住？！”

“总司令，您还犯了一个错误！”

“我还有错？！好好，我倒要听听，我还犯了什么错。”欧阳云气极而笑，使劲吸了一口，然后将燃至手指的烟蒂扔在地上，双手抱胸冷冷的看着姜黄永。

几人里面，刘奎跟随欧阳云的时间最久，他第一次见到总司令神色如此严厉可怖，不禁为姜黄永捏了一把汗。他躲在欧阳云的左侧，连连朝姜黄永摆手，示意他别再说了。然，后者却好像吃了称铊，铁了心要继续下去。

“学二师和学三师都缺乏足够的防空武器，而日军的做法，一旦战事不顺，铁定会调航空兵助战——”

姜黄永话没说完，被其手下的一个名叫区浩旻的参谋打断了，他从旁边的一辆指挥车上下来，手上举着一份电报喊道：“总司令，海军陈远洋副司令来电，今日清晨六点钟左右，东山基地再次遭遇日机空袭，他请求空军的支援。”

“联合舰队出动了？”欧阳云面色一凛，看了姜黄永一眼说道。

姜黄永眼珠子一转，瞬间转变话题，说道：“来得有点快啊，难道说，日本人知道我们北上，这是想通过空袭分散我军空军力量？”

欧阳云从区浩旻手上接过电报，扫视一眼说道：“回电，让他和空四师联系，空四师会全力配合他进行防御！另外，给铁司令去封电报，告诉他，全力维系东南一带的制空权，无论如何，都要保证不让一架敌机突破安全线！”

区浩旻领命而去，欧阳云转过头看着姜黄永说：“好吧，我承认我的排兵布阵确实有问题。可是，你知道刘哲良最不该的地方在哪里吗？他失去了一鼓作气歼灭第33师团的机会。哼哼，不过一个联队的敌机而已，他就慌了神了？坦克、装甲车对空不行，可是对那些鬼子步兵，难道也束手无策吗？既然都攻了，为什么在关键时刻却为何又要保守作战？以我军坦克和装甲车的速度，只要能够成功形成突破，那么，敌机还敢肆无忌惮的进行轰炸吗？就是敌机指挥官有这个魄力，那就用两个战车团换取全歼第33师团好了。现在好了，日本人察觉到了我军的计划，肯定会派出侦察机四处侦察，如此一来，奇袭变成阵地战，我们有这个时间和实力和小鬼子在江西打持久战吗？”

姜黄永不说话了。欧阳云则返身上车，然后对游晓莲说道：“给钱师长去电，让他在大城镇等我，我要亲自指挥围歼第33师团的战斗！”

“是！”

学二师在狮子们遭创的消息，欧阳云并没有通知其他人，所以，当他的直属部队突然脱离大部队，沿着路边朝前狂奔的时候，学十七师和学十八师的两位师长，亚瑟和门奎里一脸惊容，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第1374章 嫉妒恨

九点二十左右，欧阳云带着一个旅的娘子云卫团，一个团的狼牙，两个团的警卫部队，终于赶到了大城镇。钱光明带着本师参谋长黄涛、政治主任蔡飞虹以及三个旅长，学二十五旅旅长陈绍丙、学二十六旅旅长张诚、学二十七旅旅长顾兵，还有学二师的参谋长陈良宇等在路边，看见欧阳云的座车开到，众人快步迎了上去。

“总司令”的呼声中，欧阳云打开车门，探头说道：“都站在这里干什么？怪冷的天，出发吧！”说完，他抬头看了下天色，说道：“这天好像要下雪哪！”

阴云密布的天空好像就在等着他这句话似的，他这话才说完，一片血花飘落在他的钢盔上，然后，好像天空终于兜不住劲似的，鹅毛般的雪花飘飘洒洒是落了下来。

众人向自己的乘车走去。陈良宇默默的走了两步，忽然听见欧阳云喊道：“老陈，和我坐一辆车吧！”

“是。”

陈良宇被欧阳云叫去同乘一辆车，心中很是忐忑。陈良宇并不赞成提前发动进攻，但是身为学二师指挥部一员，他却绝对脱不开关系。本来以为要被欧阳云痛训一顿的，硬着头皮坐到欧阳云身边以后，等了分把钟，他却惊讶的发现，欧阳云不仅没有训他，反而递过来一支烟。这让他越发的不安了，接烟的右手不自禁的便颤抖起来，他嗫嚅道：“总司令——”

欧阳云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接打断了他，说道：“已经发生的事情，再说什么都已经迟了。只希望这件事，能够让你们迅速的成长起来，其它的，等完灭了第33师团再说吧！”

陈良宇咬咬牙，转头直视着他，说道：“总司令，我请求让我师打前阵——”

欧阳云摇头，再次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学二师还适合打前阵吗？没有了坦克、足够数量的战车，单凭着火炮，你们能保证伤亡数量吗？老陈，来，我为你介绍一下——康纳，德国政府驻广州总领事馆的总领事。”

欧阳云转移开话题，陈良宇更加不安了。

“康纳，这是我们学二师的参谋长陈良宇少将，您不是对我们的军事体制很感兴趣吗？可以问他。老陈，康纳是我们的朋友，他问什么，只要不涉及最高机密，尽可以谈——招待好我们的朋友，这个光荣的任务，我就交给你了。”

此前，欧阳云一直在以敷衍的态度应付康纳，这让后者十分的不爽。此刻，他听欧阳云这么说，不禁喜出望外，伸出毛茸茸的手就把陈良宇的左右握住了，使劲摇晃着说道：“陈将军，那一切就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