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叶长青和杨大人的预感的事就都来了, 再一次站在金銮殿上, 朝中竟然开始有人上折子为李延年辩护, 新帝只是没有什么表情的留中不发, 既不说查也不说不查,然而他这样的态度,底下的人像是嗅到了什么信号,等到大朝会的时候,就有人开始弹劾兵部郎中叶长青罔顾法纪,诬陷忠良了。
看着那几个李延年曾经的党羽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不断的抨击叶长青当官这几月来犯的过错, 甚至连他骑马上衙, 不小心踩死了路边的一只蚂蚁的事也能怪到他的身上。
叶长青气得浑身发抖, 陡然就跪了下来,坚强的为自己辩护道:“臣没有错,臣感念皇家恩典,自从当官以来, 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朝廷, 为家国天下,从无私心,至于弹劾李大人的事情只不过是本着一个为官之人的良心罢了,李大人有没有罪,证据我皆已呈上,还有你们说的其它的芝麻绿豆大的事情, 真的有必要拿到朝中来说吗?”
叶长青忠肝义胆、情真意切的声音,在金碧辉煌的金銮殿里响起,不少大臣都深有感触,然而此时大家都还没有摸清楚新帝的脾气,也是不敢随意说话。
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为他说话的,这大概就是杨大人告诉他新人不要什么都冲在最前面的原因吧。
“臣附议!”
沉默的空气中突然响起了杨大人老迈还略带心痛的声音,他站在两列官员的最前面,屈膝就是跪了下来。
“臣附议!”又是一声清隽的声音响起。
原以为这偌大的金銮殿上,除了杨大人再不会有人站出来为他说话了,却没有想到这时候沈居淮居然也站了出来跪下来为他说话了。
他看着沈居淮跪在那里沉沉的背影,忽然就想起了他送的那件孔雀翎的大氅,还有那个深秋的傍晚,他那为国忧愁的丝丝悲凉的声音。
虽然他站在了太子的那一边,和他之间注定隔了一道鸿沟,然而他却是他迄今为止认为的为数不多的好品性之人,政治立场不同,他能站出来为他发出这么一声,就足以让叶长青铭记感恩了。
“叶郎中你说证据都已经呈了上来了,然而朕并没有看到你呈的证据,反倒是朕昨日收到了北抚镇司的审问证词,并没有发现李大人在城外和宗亲勾结训练私兵之事,也没有发现李大人与匈奴人勾结贩卖盐铁的罪证,至于你说的在老家逼死人修建豪华宅院的事也与你所奏不是完全相符,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年轻帝王的声音从高高的龙椅之上飘了过来,淡淡的声音却有一种身为上位者至高无上的权威的感觉。
“臣的奏折是呈给先帝的,是不是…….”叶长青还准备再说下去,然而新帝手上的折子就已经砸了过来。
“父皇已经鬓天了,你还想把罪责推到他的身上去不成吗?”年轻气盛的帝王,严厉而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陡然响起,吓坏了金銮殿上的一群文武大臣,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一向温文尔雅的新帝也有这样的面孔。
那一卷薄薄的奏折准确无误的砸在了叶长青的身上,并不疼,然而他的全身却开始颤抖起来,这就是天子之怒,他孤零零的跪在金銮殿上,头发凌乱,他不知道盛怒的新帝下一秒会怎么样对他?
“来人,兵部郎中叶长青对先帝不敬,诬陷忠良,打入北抚镇司严刑审问。”
“圣上息怒!”是杨大人和沈居淮的痛呼声齐齐响起。
然而如果能听得进去劝告的新帝就不是嚣张乖戾的他了,他冷冷的坐在龙椅上,没有皱一丝眉头的就看着叶长青被大兵押了下去。
同日,在北抚镇司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李延年被放了出来,出门的时候正好遇见了正被人架着两个臂膀进来的叶长青,他睁着阴狠狠充血的双眼,笑得一口血的看了叶长青一眼。
叶长青也没什么脸色的回撇了他一眼,似乎在说咱们走着瞧吧。
进了北抚镇司,不管你有没有罪,首先就要被鞭打一顿的,这是北抚镇司的规矩,几乎没有人能够违背。
叶长青身上的朝服早被扒了下来,长长的钢鞭一声声的打在他的中衣上,不一会儿衣裳就已经破烂不堪,露出里面白皙细嫩的肉和通红的鲜血。
三辈子第一次受到这种折磨,太痛了,叶长青的疼得心都在打颤,一鞭一鞭的抽下来,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就要出窍了,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软弱的,因为他很想哭出声来,电视上看到的被鞭打的血肉模糊却仍然不发一声的英雄,他做不到。
不知不觉的眼角真的开始蒙上了一层层雾气,一颗润酿了许久珍珠般大小的泪珠就那样无声的垂落了下来。
他真的哭出声来了!
“他他妈的,这小子竟然哭了”
两个抽打他的大汉看着这个传说中的“嫩红裤衩”文武状元,这鞭子数还没有抽到一半,竟然就跟小娘子一样哭了出来,真是太好笑了,他们在北抚镇司这么多年,抽过的人不在少数,顶多也只见他们大喊大叫的,这被打得默默垂泪的还只有叶长青这一个奇葩了。
因为此事确实稀奇,两个锦衣卫大汉下了衙后,难免在酒馆和人喝酒的时候就会谈起这一件稀奇的事,所以不到一日叶长青这个文武状元在北抚镇司被抽得默默流泪的事情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从此叶长青不仅多了个“嫩红裤衩”状元的称号,还多了个“眼泪”状元的称号。
不过这毕竟是那些与叶长青没什么关系,就看看热闹的人们才会无聊的比较这些。
对于真正关心叶长青的人来说,听到这样的话只会是担心的跟着流眼泪了,叶老爷和叶夫人听到叶长青被下了北抚镇司的消息时,本就哭晕了过去,好不容易醒过来后又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当时“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然而哭也不是办法啊,他们得救儿子啊,只是他们在京城也没有什么熟识的人,只有提了礼盒就往杨大人的府上去了。
而杨大人自下了衙之后就一直和沈居淮关在书房里面商议着营救叶长青之事,此时听说叶家二老来了,又听他们说叶长青在北抚镇司被抽哭了的事。
杨大人和沈居淮本来也是焦急如焚的心情,在听到叶长青居然被抽哭了的时候,眼角纷纷跳了跳,似乎都有点抹不开脸的感觉,特别是到后面还听见叶家二老止不住的抽泣:“我们家长青从下就没有受过这样的罪,小时候连手被草划破了下都要哭一天的,踩死一只蚂蚁都要好几天吃不下饭的,用鞭子抽打,我们家长青哪里里受得了啊!”
叶夫人这样说就罢了,只是跟在身旁扶住叶夫人的叶老爷也是跟着流泪补充着叶长青小时候的那些怕疼的事迹。
杨大人此时的心里真是不知道什么感受了,那个他最欣赏的弟子,可是他寄以厚望的武状元,这点疼就要掉眼泪本就不是一件光荣的事,而这两老硬是要嚷嚷的所有人都知道似的。
他心里想让他们赶快打住,他知道了他们家儿子有多怕痛了,他会努力把他捞出来的,你们也够了,也不要再唠叨了。
而沈居淮则是饶有兴致的听着叶家二老述说着叶长青小时候的趣事,反而觉得很有意思,仿佛又想起了青州城第一次见面时看到的那个傻傻憨憨力大无穷的小胖子。
到最后叶家二老在杨大人幽怨的眼神中终于停了下来,而沈居淮竟然还没有回味过来,还跟着追问道:“还有呢?”
害得叶老爷和叶夫人都是老脸一红,纷纷闭紧了嘴巴再也不敢多说了。
言归正传,这些废话可以打住了,他们该商量的是如何将叶长青从北抚镇司捞出来,杨大人无法,他虽然是兵部大佬,然而兵部与北抚镇司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而且皇上最忌讳结党,他们自然是不敢和北抚镇司的人有接触的,所以此刻实际上也是没有好的办法。
最后这事只能落在了沈居淮的身上了,然而其实他也是没有什么好的方法,北抚镇司没有人能轻易插的上手,但是他心里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也只有勉强同意下来尽力一试了。
有了沈居淮的应口,叶老爷和叶夫人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只是出了杨家的府门,上了马车后,叶夫人忽然一拍自己的脑袋对叶老爷道:“老爷,你说如果沈大人救不了咱们长青,我去求求公主行吗?”
叶老爷忍不住也跟着轻敲了一下她的头颅,没好气的道:“你这脑袋瓜在想什么?你没看见上次公主送来的玉璧是块坏的吗?你想想伺候公主的人可都是皇宫出来的人,这样的事岂会弄错,那分明是公主故意送的一个坏的来,这个公主肯定是不安好心的。”
“再说,你不记得儿子看那玉璧的脸色吗?那可是相当难看了,这个公主跟咱们长青肯定是有所过节的,你这时候去求她,她不但不会帮你,说不定还会踩一脚。”
“所以,不要做傻事!”叶老爷敲完叶夫人后,见她一副委屈的样子,又握了握她的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