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杨帆便带着孙毅、李郁欢两人进了泉州的一处馆子,来安慰一下吃了一个月稀粥的肚子。孙毅更是将酒楼中所有好吃的点了个便,如同当初在松江府一样,敞开了肚子好好吃上一顿。
他喝不惯英雄泪那种这么烈的味道,还是喜欢那种清水一般的薄酒,喝起来也不怕醉。南方人做菜,和北方人不同。南方人嗜甜,泉州这边还好,当初在松江府,那家伙,红烧肉都得放糖的,吃得孙毅、李郁欢感觉自己舌头出了毛病一样,咋这么甜呢。
菜一叠叠、一碗碗地端上来。汤包、烧鸭、卤鸭掌,孙毅反正是把新鲜玩意都点了个便,反正不是花自己的钱。杨帆也不和孙毅计较这么几两银子,道:“你点了这么多,吃得完吗?”他开始心疼起还在船上吃米粥的孙元化了。
一个脑力劳动者,一整个月了,就吃了点鱼,喝了点粥,可想而知,对于美食的渴望。不过还是乖乖地躲在船里,免得被人认出来。忽然隔窗的街上发生一阵骚动,追逐声此起彼伏。
“快,逮住那死胖子。敢骗我家老爷的银子,抓他去见官。”
“喂,丁家的,你们去街那头堵住他,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跑了!追!”
……
声音刚过去不久,雅间边上的一处窗子便窜进来一个头上罩着箩筐的胖子。肥裤腿踮在窗沿上,背对着杨帆几人,朝外边弄堂里张望着,看看有没有人发现自己,感觉没了动静之后,将手中的箩筐扔在一边,长舒一口气,“吓死小爷了。”
他转过身来,看见杨帆三人正盯着他,尴尬地笑了笑,“那个啥,啊哈。几位吃着喝着,喝着吃着哈。”他那肥圆的身子移动起来,就像是一个在滚动的球,杨帆不动声色道:“你是欠了人家多少钱呐,挨家挨户都追着你打?”
趴在窗户纸上,偷偷看着屋外动静的胖子喃喃道:“没多少银子,也就个十来万两银子,这些财主小气得呦,啧啧。”胖子双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过身来,道:“听您儿个口音,不想是南方人?打北边来的?”
对于这样一个灰头土脸的自来熟胖子,孙毅放下手中的酱肘子,道:“请您出去。”土胖子擦了擦手,道:“别介啊,您三位点这么多菜,能吃得完吗?往祖上倒三代,那咱也是从北边迁过来的,几位给点饭菜,救济救济一下小弟?”胖子咽了咽口水。
杨帆笑道:“你能骗来人家十来万两银子,就吃不起一顿饭?”杨帆看出这胖子那已经被一圈肥肉裹住的脖子动了动,似乎在咽口水。胖子眼珠子一动,道:“啥呀,那算骗吗?那叫投资。胖子伸手去抓酱鸭腿,被孙毅一掌拍了回去。”有些丧气地摸了摸手,“小哥力气倒是挺大的。”
“哦?你说说看,怎么个投资法?”
“那,事情是这样的。我呢,原先跟着我爹,在马六甲那边做着生意,后来有一次得最了西洋人,那边也没有帮手,结果我爹死了,就剩我溜回来了。那边还有一处金矿。我就琢磨着回去挖了。哪知道在酒楼管不住自己的嘴,一下子给说了出来,结果好了,这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甭管是沾亲带故,还是一口咬定是我爹世交的,非要说资助我一起开发那个金矿。那我也不能白要人家钱不是,就当是共同开发那个金矿,赚了钱,算大家赚的,要是亏了钱……”
那胖子喝了口酒,听得投入地孙毅不但没说啥,还一个劲地催促道后边呢。
“好家伙,我这话一处,东一家一千两,西一家五千两的,硬是活生生地给凑到了十来万两。那咱也不能空头白话,便写了字据,算是合伙投资了。我就带着那十万多两银子回了马六甲,结果这次回来过个年,丁家的老爷子被阎王爷带去喝茶了。那个不中用的儿子败光了家产,还欠了一屁股债,就拿着字据来找我要钱来了。我这身边没带金,没带银的,哪来的钱给他,就说没钱。
好嘛,这龟孙子就到处嚷嚷说我马胖子骗钱。这一吆喝,还真有人信了,当初那几家又是大侄子,又是远方外甥的,都翻脸不认人,过来找我要钱来了。我这哪来钱给他们,所以就被他们追着屁股撵着。”
说道委屈处,不自觉地捞过一笼汤包,往嘴里塞着,“这里汤包不错。”这神转折终于是把几人从故事里拉了回来。“这些人也真是蛮不讲理,既然你钱不带过来,为何不跟他们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