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当中,就听见长江两岸的宋军营地上,到处都是一片喧哗之声。在蒲择之的命令下,刘整所属的泸州军用木筏用小船,不断的渡至南岸。江滩边在霹雳水军战舰掩护下的一片空地,已经挤得满满当当。在刘整看来,既然陈德兴没有争抢功劳的意思。那么他也不必急于进攻,掌兵多年的刘整,还是知道越是临近胜利,越是要小心求稳的道理。他的军队陆续渡江之后,并没有展开进攻,而是先筑硬寨,摆出个立于不败的架势。
而收缩到磨石岭大营中的蒙古军,此刻却静悄悄的毫无动静。既没有派兵进攻立足未稳的宋军,也没有派出轻骑哨探游走在宋军滩头营地左近,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仿佛真的已经无力再战了。
突然,蒙古营中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随后又汇聚成了一团,缓缓的向宋军滩头大营逼近过来。
“敌袭!敌袭!”
“鞑子来啦……”
“镇静,不得喧哗!”
“皮甲,结阵,快……”
正在修建营地的宋军顿时有些慌乱,自打余玠死后,四川宋军就一直被蒙古鞑子压着打,对鞑子早就有了畏惧之心。哪怕是穷途末路的鞑子,也让这些久败之军有几分害怕。不过刘整所部的军官多是从京湖开来的忠顺军老卒,战阵经验无比丰富,遇到突然情况也不慌乱,迅速的就将正在构筑营垒的士兵组织起来结成战阵了。
陈德兴站在虎号战舰的望楼上,静静的看着眼前景象。他身边突然传来脚步响动,转头一看,却是张世杰顺着梯子爬了上来。
陈德兴冲他招招手,一指前方宋军滩头营寨:“你看,这刘仲武的兵还是有些章法的,看来他也不是浪得虚名啊!”
张世杰轻轻摇头:“章法是有些,但终是怯战……鞑子才出来多少人?看火把也就是几十,也没有马,还打着火把……要偷袭劫寨也不会举火把吧?这八成是虚张声势,看把刘家军紧张的,这一晚上就不知道有几人能睡了!”
晚上睡不着,白天就没有精力打仗。老于军阵的张世杰果然得出了一个更加靠谱一些的结论。陈德兴点点头,刚想恭维几句。就看见岸上的火把直直往刘整所部营中而来了!
“这是……”张世杰也有些奇怪,顿了一下,仿佛是自言自语地道,“莫不是鞑子大汗崩了,下面的人遣使来请降了?”
“遣使请降!?”陈德兴嗤的一声冷笑,“诈降还差不多!”
张世杰在一旁摇头:“诈降有甚用处?俺们在这里已经汇集了三万大军,还有至少四万兵在路上……不明白,不明白。”
陈德兴倦怠的一摆手,朝张世杰道:“不扯这个了,这蒙古鞑子是真投降还是假投降,和俺们霹雳水军没有什么关系。蒲宣抚的七万大军已经到了,还怕打不赢这些鞑子残兵?世杰,有个事情交代给你,就是去挑选百十个功夫硬的准备一下,等打起来来后,就跟我一起上岸。”
……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音传来,然后就是蒲择之的中军大帐的帘子被人一下掀开,先是一阵凉风,然后就见一个顶盔贯甲的军汉风风火火的进来了。
大帐之内,只有蒲择之和江万里两人在内。也没有办什么公事。就是在那里手谈。棋盘上黑白交错,眼见就到了残局。
未经通报就直接闯进来的,正是刘整。他原本已经去了南岸坐镇,那里有他的一万五千大军,正在构筑营寨。身为将主,刘整一早就去南岸前线盯着了。他能够得到几任蜀帅的信任,自然是有一定道理的。
蒲择之和江万里对望一眼,都微微讶异。刘整居然丢下一万多精锐不管回了江北,要是蒙古在今晚发动个夜袭什么的,三军无主可如何是好?
“宣抚,学士,大喜啊!”刘整行了一礼,就嚷声笑道,“方才鞑子营中派出了使节,鞑子大汗要和俺们议和了!”
“议和!鞑子大汗要……议和了!?”
哗的一声,蒲择之已经站了起来,将棋盘带倒,棋子落了一地:“来的是谁?都有什么样的条件?快快说与吾听。”
江万里还稳稳坐着,脸上的喜悦神采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了。这可真是太走运了!谁不晓得,击毙鞑子大汗的功劳是根本不能和达成议和的功劳相比的!大宋抵抗蒙古二十五年了,年年打仗,岁岁征伐。早就到了民尽财穷的地步,而且四川、京湖武臣们也都借着连年征战而不断壮大,如今已经到了尾大不掉的程度。若是战争再持续下去,大宋不亡于蒙古,也要亡于藩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