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活着。”
下一瞬,她便直直抬起了头往那人所指的那处跑去。
越过青翠欲滴的娇嫩牧草,映入眼前的是墨色的衣衫,顺着袖口往上看去,她眼中的忧郁之色少了些,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草地中,玄色衣衫的青年睁着眸子看着天空,目光清澈,极为放松,冰凉糕一样的唇瓣轻轻弯着,面若白玉细腻,一双眸子像是墨玉一般剔透。
看着猝不及防出现的卫长遥,他平日中幽深黑沉的眸子愣了愣,随后才想起来似的立马便要爬起来。
可他忘记了自己的状况,一时不察便扯动了身后的伤口,直直向下倒去。
绣着暗纹的衣料上光华闪过,随后便裹着鸦黑的发丝往下坠去,青年一双总是沉着冷静的眼睛此时却是微微睁大了些。
卫长遥的心咯登一声,随即立马出手扶住他的肩膀。
青年没想过她会这般,一时忘了眼下处境。
“……阿遥?”秾艳多情的黯淡眉眼在对上怀中女子淡漠的犹如水墨一般的眼尾时亮了亮,想也没想地便叫出了那个在心头舌尖滚了无数次的名字。
卫长遥挨着他的肩膀缓缓将他扶了起来,头顶有时会擦过他的下颌,此时耳边全是他沙哑的小心翼翼的声音,不知为何,心尖颤了颤,连触着他肩膀指尖都生出一股热意来。
恼人的热意一直自指尖传至心尖,她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冷淡地转身,率先往来时的方向走回去。
崔爻看着她的背影,眸光沉了沉,喉间滚动几下,之后又提步赶了上去。
“这里的人性格粗犷,为了不让他们对阿遥你如何,我对他们说你是我的……”
卫长遥脚下的动作慢慢停住,等到他跟上来之后才转头道:“我已经和那伙人说了你是我的兄长了。”
崔爻面色未变,只是顿了顿,随后才低声道:“我已说了您是我……的妻子。”
”……”
看着她愣住的面容,他继续解释道:“殿下尊贵,崔爻若不这么讲,他们会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
“他们这儿的人,看中了女子是直接抢回家的。”
“……所以为了装得像一些,我才会叫您阿遥。”
卫长遥一时无语,抬着眸子看着说谎连眉头都不动的他,良久后才说:“那你还是考虑得有够周全,自昨晚便开始叫我阿遥了。”
说完,便也不再等他,快着步子便离开了。
崔爻:“……”
敛了敛睫羽,他复又追了上去,喉结滚动两下才颤着鸦黑长睫走到她身后,想也不想地便拉住她的手腕,声音断断续续道:“殿、阿遥,我说的是实话。”
卫长遥脚下的步子愈发快,心中更是认定了他是个骗子,淡漠道:“你又如何知晓?”
崔爻闻言默了一瞬,随后才淡淡开口:“我曾来过这儿。”
卫长遥眸子转了转,反驳说:“说起来你长得更好些,他们要抢也该是抢你才对。”想也没想,她便讲出了这句话。
只是话音刚落,便再也没听见身后人的声音,她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连手腕都没记得抽回。
“……被抢过,被方才那人抢走过一次。后来他发现了我是男子,便放了我。”
卫长遥:“……”
她一时无言,只定定地看着面容沉静的他,等了一会才复又听见他飘忽犹豫的声音。
“他们若是知晓殿下是我的……妻子,便不会再有什么事端了。”
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的她沉了沉眉眼,冷声说了句:“……我知晓了。”
随即便抽出了手腕,继续往前走。
“阿遥……”崔爻颤着手继续拉住她,看着她的眼睛他先是一愣,沉默一会儿,才垂下眸子,轻声说:“别生气。”
听着他的话,卫长遥冷笑一声,转过身子正对着他,面无表情地一步一步将他逼得退后。
她提着嘴角讽刺道:“我不生气?你对我动手动脚、轻薄我、甚至毁我清誉,你还要我不生气。”
“你不过是欺负我,欺负我不在京城,不是那个大雍三公主。此时我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一切全都须得仰仗你,所以你才这般无所顾忌地算计欺负我。”
“崔爻,我告诉你,你最好让我永远不要回到大雍。”
说罢,她便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崔爻站在原地闭了闭眼,喉结滚了滚,才声音低哑地自言自语:“若是真的让你不回大雍才好,可我做不到。”
他即便是死也会带她回去,她是大雍公主,本该是尊贵的,不曾受过磨难和委屈的,而不是这般随着他东躲西藏。
喘了口气,他沉着眸子跟了上去。
卫长遥说完那些话便后悔了,可也不愿再去多说些什么。
若不是他,自己此时应当已经被卫语棠送去了月氏了。
可同时,的的确确是他欺负自己,她虽不能也不会对他刀剑相向,可让她给他一些好脸色,那是做不到的。
谁让他那样会骗人,从前骗,之后骗,到现在还在骗自己,口中没一句实话。
更过分的是他现在一点都不再遮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