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直立着身子满脸堆笑:“哪里那里,咱家刚来一会儿。夫人事务繁忙,咱家又来的突然,等一会儿也是应该的,太后她老人家感念您的恩情,特意命咱家接您进宫,夫人若是准备妥当了,就跟咱家走吧。”
沈颜沫和耀哥儿上了一辆马车,扬长而去,压根没没看顾老夫人和温婉。路上耀哥儿把顾老夫人的来意说了,又说他如何对战顾老夫人,那神情得意洋洋,仿佛打了一场胜战,可不就是一场胜仗吗,过了今日,顾家就算要人,也不会明目张胆上门讨要了。
车子缓缓前行,很快到了皇宫,下了马车走进宫门,门前停着两顶轿子,沈颜沫和耀哥儿坐进娇子,宫人们抬着,两刻钟后到了太后的泰和宫,还未进入宫门,就有宫女太监迎出来了,笑嘻嘻道:“你们可来了,太后等了一会儿了,刚才还念叨着,让奴婢们出来看看,可巧你们就来了。”
沈颜沫下了轿,被耀哥儿挽着胳膊,跟着宫女太监走入正殿,太后坐在上首的软塌上,翘首以盼,看见耀哥儿挽着一个妇人进来,忙起身迎了几步,等沈颜沫到了跟前,准备给她行礼时,一把被太后抓住手:“好孩子,你起来,无须多礼,就凭你照顾耀哥儿和荣哥儿的这份功劳,哀家还要给你行个大礼呢。”
说着太后的眼眶湿润了。生下来被娇宠的女儿,远嫁他乡和亲,受尽苦楚,身死异乡,她连最后一面都未见,外孙们在宫里受尽欺辱,一路乞讨,若没有沈家女,她都不敢想象外孙们的生活。
皇上没告诉太后耀哥儿和荣哥儿被追杀的事,直说他们逃出皇宫一路乞讨,被沈颜沫救了并收为义子。
“礼不可废。”沈颜沫柔柔道。
“哀家知道你知书达理。把耀哥儿和荣哥儿教导得很好。”太后牵着沈颜沫的手坐下,“到了京都,就多进宫走动走动。哀家听闻你去过不少地方,奇闻异事见过不少吧,也给哀家讲讲。”
她这是变相护着沈颜沫呢。沈颜沫经常被太后召见,京都谁人敢找她的晦气,也就顾家那些不长眼的人碰在钉子上了。
“外祖母想听,耀儿这就讲给您听,我们出门时发生的,真真是奇怪呢。”耀哥儿没打算轻易放过顾家,于是将顾老夫人和温婉上门的事说了。
太后听了,也知道耀哥儿有意偏袒沈颜沫,也不提双胞胎的事,冷冷一笑:“你们是我皇家血脉,顾家想认就能认下,岂有此理。”
出宫接人的太监就站在殿外,听见太后震怒,也不嫌事大,踏进殿添油加醋道:“太后娘娘,您是没看见,顾家那个老婆子和小婆子,把咱们公子欺负哭了,哭得那叫一个伤心。老奴去的时候,一群人对着公子指指点点,要不是公子机灵,怼了回去,不知会怎么样呢。对了,她们还说皇上有眼无珠。”
太后听了勃然大怒,胸口起伏指着殿外:“反了,反了,来人呀,去请皇帝来,哀家倒想看看谁给她们的胆子,竟敢编排皇帝的不是。”
耀哥儿扯了扯太后的衣袖,神色为难:“外祖母,还是算了吧。耀儿已经教训过她们了,只要娘亲不受委屈,耀儿不同那些无知妇人计较。”听听这话说的,又孝顺又通情达理,让太后的心软得一塌糊涂,脑海中又浮现明月脸庞。
去和亲时,明月也是这样,挽着她的胳膊,安慰道:“母后,明月受些委屈算什么,只要哥哥和您能坐稳皇位和太后的位置,就算即可要明月的命,明月也不眨一下眼。”
那时候女儿心里是怨的,不然就送封信送回来了,这些年杳无音信,皇帝派去的人,她见都不见。想到这里太后的眼眶更红了,吩咐太监:“把皇帝叫来,就说哀家心口痛又犯了。”
皇帝听到太后旧疾复发,放下手里的折子,道了句爱卿们都回吧,撇下大眼瞪小眼的臣子们,朝泰和宫来了。人未踏入大殿就听见皇上关切的声音:“母后病了,可请了太医来?”
小太监回答一句:“太后娘娘不让。”
“混账,母后病了,还不请太医来。去,把太医院的太医都请来。”话音未落,人已经踏进正殿,看见太后端坐在上首,沈颜沫坐在一旁,耀哥儿也立在一边,齐齐地看着他。
皇上这才知道太后的用意,摆摆手打发太监宫女们下去,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松:“母后凤体安康。”
“安康不了了,气都被气死了。”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肆意流淌,并非太后矫情当着儿子的面哭,实在是没忍住,想到明月和外孙的委屈,她的心就抽疼。
沈颜沫忙拿出锦帕给太后拭泪,安慰道:“太后,您身子骨不好,快别哭了。耀哥儿和荣哥儿该担心了。”
耀哥儿也忙劝说一两句。
皇上慌了,皱眉询问:“这是怎么了?”除了明月,无人能让母后流泪,不对,如今又多了明月的孩子。
“有人欺负你外甥,你也不知道管管。”太后调整好心绪,瞪皇上一眼嗔怪道。
耀哥儿趁机刚沈府门前的事情说了。
皇上虎目一瞪,对着殿外喊了一声:“来人呐,去宣武昌侯,让他给朕滚进宫来。”
小太监得令去了。
皇上对着太后陪笑道:“母后放心,朕是耀哥儿和荣哥儿的亲舅舅,怎会让他们受委屈,您且等着,朕这就收拾他们。”
他怎会不知道耀哥儿的主意,这是见武昌侯府欺上门,替沈颜沫报仇呢。太后也想借此机会敲打顾家。皇上自然愿意做顺水人情,既讨好老娘开心,又能收买沈颜沫的心,还能安抚外甥,一举三得,他自然高兴。
皇上见太后无大碍,借口处理正事走了,让沈颜沫好好陪着太后说说话。
沈颜沫不敢不从,就又和太后说了会话,太后要留下沈颜沫住几天,沈颜沫说明儿是四月十二,有个婚宴,是熟人成婚,她已经跟人说好了,不好不去。太后这才把人放出来。
太后又让耀哥儿住下。耀哥儿要去国子监读书,皇宫离国子监远,来回不方便,又说得了空便来看她,太后不得不同意,心想着人都到京都了,她想见就把人宣进宫,外孙们能不来吗。
沈颜沫和耀哥儿坐娇子到了宫门口,刚下娇子看见一个人,有些意外却又意料之中的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少逸。他刚从宫里出来,老娘和媳妇儿办了蠢事,他被皇上宣进宫,骂了个狗血淋头。被皇上骂的时候,他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如今看见沈颜沫和耀哥儿心里更加清明。
皇上要护着沈家女,容不得她受半点儿委屈。
沈颜沫朝马车走去,被顾少逸喊住。沈颜沫驻足,回头淡然瞧他一眼:“侯爷有何吩咐?”
“你,”顾少逸不知如何说起。
“没有要说的我走了。”沈颜沫转身欲走,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对不起,这是顾少逸说的,沈颜沫转身,像看怪物一样打量着顾少逸:“真稀奇,高高在上的武昌侯也有道歉的时候?”
顾少逸盯着沈颜沫的脸颊,这张脸变了,没有往日的懦弱与稚嫩,被成熟与自信代替了:“我母亲闹上门,我实在不知情,我会约束她们的。还请你原谅。”
沈颜沫不想为难顾少逸,更不想与他有过多牵扯,淡然回了句:“希望你能遵守承诺。”说完带着耀哥儿上了马车,马夫甩着缰绳,喊了声驾,马车渐渐驶离顾少逸的视线。皇宫门口无人驻足,显得有些寂寞。
顾少逸刚回到侯府大门前,看见叶少甫从马车里下来,四目相对。顾少逸在叶少甫眼中看到了怒意与杀意,他想杀谁?
五年不曾上门,今日上来是来着不善。
“真是稀客,若我没记错,你有多少年没上门了,五年了吧?”顾少逸踱步来至叶少甫跟前,勾唇讥笑,为了一个女人,连亲人也不要了,这天下还有比叶少甫更狠心的人吗?
“你当真不知我为何不上门?”叶少甫咳嗽一声,以拳抵唇嘲笑道,也不知道是嘲笑顾少逸,还是嘲笑自己,咳嗽停止,他紧了紧身上的雪白狐皮大氅,抬眼看着武昌侯府的牌匾,喃喃道:“若是可以,我一辈子都愿意踏足这里,因为这里的人让我恶心。”
若不是听闻夫人和耀哥儿被人欺负了,他也不回来这里。
顾少逸抓住叶少甫的衣领:“你什么意思,故意找茬?既然不愿意来,为何屈尊贵脚踏贱地?”
叶少甫掰开顾少逸的手,脸上的神情更冷,小声道:“这些都应该问你的好母亲,三十多年前做了什么?你就没想过,我们明明是表兄弟,为何长得如此相似,双胎也不过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