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梧心里沮丧又酸涩,正胡思乱想时,突然听见废宅内隐隐传出环佩铃铛微响。
随风而至,飘忽不定,幽然诡谲。
凤梧愣了一阵,突然疯了似的跃起妄图翻墙而入。飞到一半果不其然被阻了摔落,还好他身手敏捷,一个后翻落地站稳。正想再冲时,就被周鹿溪与阿虎一左一右拉住了。
周鹿溪扣着他的肩膀:“小主子,你这是看不起你家师尊的本事?”
阿虎的尾巴卷着他的脚踝:“诶诶,那臭道士从没干过没把握的事儿啊,冷静,冷静!”
凤梧也很想将心里冒出的那些不安一掌拍死,但耳畔的铃声虽断断续续,却又牵连不绝。
朔日无月,废宅无灯。
欧阳庭抬眼看着黑漆漆不见月亮的天空,站在勉强还能认出像是外院的地方叹了口气。腥腐枯败的气息萦绕周身,面前那荒芜一片的地方,依稀还能看出曾是一处花园。
转过向内行得一阵,果然有假山,再往后不远处当是内宅门。
欧阳庭望着那掩着一半的门户,恍惚间还能看到几个正等着交班换岗的护院,一脸不耐清清楚楚。下一刻远远有提了灯笼来的另一队人,他们忙不迭地迎上去寒暄——
不,这一次欧阳庭不需要藏匿身形,此刻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走进去了。
那些人对他走近视而不见,却在欧阳庭行过他们身旁时猛地如烟消散了。
那阴冷潮湿的气息缓缓涌动,如被只看不见的手拨弄般起伏盘旋。
花木凋残,廊柱褪色,花窗歪斜,再无法遮掩这处内宅院子。落满枯枝、生了青苔的石子路,如今走上去,湿滑黏腻的脚下触感令人不喜。风摇晃树梢与废窗破棂,让欧阳庭的嗓子止不住哑然发涩。
剑柄轻轻点在那门上一推,早已腐朽的户栓应手而倒。里面堂上有桌椅屏风,一侧还有一席琥珀色撒花软帘。
欧阳庭定定立在门口,微微合目。睁眼再看时,软帘尚在,可惜已经发灰变白。
扬手一挥,一阵清风卷入,吹散了几分屋内污浊之气。那席软帘摇晃片刻,竟弱不禁风,不堪又不忍地断裂剥落下来。与软帘相类,屋里地上的毯子起初还隐隐看得见尘埃下的织锦纹路。此刻却仿佛落满尘埃,若忽略蛛网与虫洞,依稀还是当年那玲珑剔透、精巧万端的模样。
欧阳庭缓缓扫过屋内陈设,那只锈迹斑斑的香炉早已不在蒸腾当日的袅袅异香。记忆中的那幅翠竹描金绿山水的屏风倒在地上,后首斜对着面脱了漆的纹雕长镜。
何其相似。
终未曾忘。
有幽声呜咽,绕梁不绝。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1歌且散去,哀声渐息。周围那粘腻寒凉的浊气却愈加浓烈,甚至能看到发白的薄雾弥漫翻卷。
欧阳庭走近那面铜镜,看着里面的自己,才发觉脸不知何时变得这样惨淡无光。
也许是浑身冰凉,也许是惨淡星光。也许是心内不安,也许是游思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