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峥缓缓说道:“暂时不去了,我离开这么久,亏欠的何止是她?也有你,我不知道这辈子还不能活着找到她,但我知道我能活着陪陪你,把她亏欠你的那一份,一并补偿给你。”
乔薇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乔峥说道:“如果她知道了,一定也会赞同我这么做,没人比你娘更在意你,她可以吃苦,可以忍受寂寞,但她不能忍受你过得不好,要是让她知道你这几年……”
后面的话,乔峥没有说下去,想起乔薇这几年的经历,他的喉头就像是堵了一块尖锐的石头,无尽的胀痛。
他将乔薇的手合在掌心,明明昨天她还追在他身后,一口一个爹爹,不好好走路,三步摔一跤,半夜不肯自己睡,总装做了噩梦把他们骗上床……
一眨眼,她已经生儿育女了。
他都错过了什么……
乔峥眼圈泛红,泪水蓄满了眼眶,他极力忍住。
看着他难过,不知怎的,乔薇的心里也一阵难受。
乔薇想到什么,揉了揉眼睛,把眼底的水光揉去,随后看向他道:“对了,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乔峥道:“乔家的事,可以以后再说。”
乔薇沉吟片刻,摇头:“不是乔家的,是祖母的。”
“你祖母她怎么了?”乔峥的眸子里迅速浮现起了一丝担忧。
乔薇从他掌心抽回手,拿起放在他床头的小匣子,放到他面前道:“祖母故去了,这是她留下的东西,我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我想,可能你打开比较合适。”
乔峥颤抖着双手接过盒子:“她怎么去的?”
乔薇想起那个简陋而冰冷的禅房,想起她六年来孤苦无依,常伴青灯的日子,心里一阵酸涩:“在睡梦中去的,走得很安详,没有痛苦。”
乔峥拧掉了匣子的锁头,打开匣子,里头满满的,全是他在外时写给母亲的信,从十岁到三十,每一封都完好无损地保存着,只是页面泛黄得厉害,看得出时常被拿出来,不少字迹被水渍晕开了,那是他母亲的泪……
他无法想象在得到他去世的消息后,他娘是怎样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怎样在无数个撕心裂肺的夜晚,对着他的遗物泫然大哭。
“娘……儿子不孝……儿子不孝啊——”
乔峥再也抑制不住心口的悲愤,抱住信,像个被遗弃了的孩子,嚎啕大哭了起来……
……
乔峥醒来的消息很快在村子里传开了,大家伙儿都很替乔薇高兴,不管曾经发生了什么事,亲爹尚在人世,这就是最大的幸事。
乔峥昨晚抱着老夫人的东西哭了许久,乔薇不忍打扰他,轻轻合上了他的门,天亮时分,打他门口经过,想叫叫他,最终忍下了,她不知道乔峥是怎么想的,但如果换成了她,她大概不想让自己孩子看到自己痛哭流涕的一面。
乔薇去了厨房做早饭,中秋,私塾放假三日,小包子在床上呼呼大睡,乔薇不赶时间,慢慢地做。
中途望舒起来尿了尿,又趴回床上睡了。
乔薇做了白面馒头、鸡汤手擀面、薏米粥,回屋时,两个小包子居然已经起了,抱着个袋子坐在拔步床的地板上,吭哧吭哧地啃着。
望舒笑眯眯地道:“糖炒栗子!”
冥修昨晚带了七八斤,分了众人一些,还剩不少。
“一大早吃这个,不怕……”
乔薇话未说完,就听见吥的一声,小包子放屁了。
乔薇眯眼:“谁?”
景云红了脸。
乔薇把早饭摆到了桌上,犹豫了一会儿,去叫乔峥吃饭。
刚走到门口,准备抬起手去扣他的门,门开了。
乔峥站在门内,眼睛是肿的,精神却爽利了许多,看来是熬过来了。
“小薇。”乔峥微笑。
乔薇笑了笑:“早饭好了。”
乔峥看着她:“还是不肯叫我一声爹吗?”
“爹。”
声音很小。
但乔峥听见了,心头最后一丝阴霾也没了,眼底的亮色几乎能穿透墙壁。
“诶!”他大声地应。
乔薇的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一下,不就是叫了声爹?有必要高兴成这样?
“外公外公!你醒啦!”
两个小包子争先恐后地跑了过来,这段日子尽管乔峥一直昏迷,但乔薇每日都让他们到乔峥床前,陪乔峥说话,他们对乔峥也有着不可替代的感情。
乔峥蹲下身,将两个小外孙搂进怀里:“外公醒了,以后都不会再睡那么久了。”
“真的吗?”二人异口同声地问,不愧是龙凤胎,心有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