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有些烦躁,爬上去,打了几个知了,捧回来递给游医。
游医问道:“你晚上想吃这个?”
珠儿流口水。
游医用木签将知了串好,刷了酱汁,珠儿一把抢在手里,一口一个,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游医的晚餐很简单,一壶酒、几枚半路摘的野果,一块风干的兔肉,兔肉看上去不太好吃,味道也确实如此,不过游医习惯了,他咬了一口兔肉,喝了一口烈酒,整个肚子都好似烧了起来。
药香越来越浓郁,他将罐子往旁侧移了移,撤走几根柴火,将大火变成了小火,继续煨着罐子里的药。
珠儿吃完了知了,蹦到游医面前,口水横流地看着他手里的肉。
游医说道:“你不能吃,辣。”
珠儿做了个辣惨的动作,装死地倒在了地上。
游医吃完兔肉,看了一眼干草上的孩子,将孩子抱起来,喂了他一口野果,但孩子昏迷着,无法进食,他又把孩子放下。
这时,药煮得差不多了,游医倒了一碗,待它凉至温热,又将孩子半抱在怀中,掐着孩子的嘴,一勺勺地把药喂下了。
山中的雨总是来得毫无预兆,密密实实的雨水从天上落了下来,敲打在山体上,也敲打在翠绿的枝叶上,知了不叫了,鸟儿也不飞了,山林忽然静了下来,只剩沙沙沙沙的雨声,以及篝火中时不时发出的噼啪声。
珠儿把险些淋湿的凳子抢入洞中,学着游医的模样放在火边炙烤。
火堆的架子上,湿漉漉的衣裳白烟直冒。
珠儿好奇地看着,眼睛与嘴巴都张得圆圆的。
游医将干草往里挪了挪,以免被雨水冲到,孩子始终在他怀里,紧闭着眸子,呼吸浅浅。
湖中的搜救一直持续到大雨来临,京城干旱,久不逢雨,今日却突得甘霖,百姓们兴奋地欢呼了起来。
乔薇却笑不出来,干燥的天气都搜寻不到儿子的踪迹,下雨,就更难了。
果不其然,不少好心的营救者都被大雨逼上了岸。
乔薇站在雨中,手指紧紧地捏住栏杆,目光暗如一潭死水。
七娘撑了伞过来:“夫人,你进去吧,我在这儿看着。”
乔薇不动。
七娘又道:“望舒不肯吃饭,说要等你。”
乔薇的睫羽轻轻地颤了颤,回头望向厢房,就见女儿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烛光轻轻地笼罩着她,她小小的身影,在偌大的厢房中显得有些落寞。
乔薇转身进了屋。
望舒小声地唤道:“娘亲。”
乔薇挨着她坐下,揉了揉她脑袋:“怎么不吃饭?”
望舒低下头说道:“我想等娘亲和哥哥一起吃。”
乔薇的心口就是一阵涩痛,不愿去想距离儿子落水究竟过去了多久,而这么久在水下,生还的几率又究竟有多少。
忍住几乎灼烧了眼眶的湿意,乔薇递给望舒一双筷子:“哥哥在外面吃,我们先吃。”
“那,哥哥会回来吗?”望舒小心翼翼地问。
乔薇的喉头胀痛得说不出来。
望舒垂眸道:“我再也不欺负哥哥了,让哥哥回来吧,我保证,我有好吃的都给哥哥吃,我再不拿肥皂丢哥哥,我也不偷哥哥的珠子了,小白也给哥哥抱,我不要哥哥帮我写作业了,我吃饭可以吃少一点,我要哥哥回来。”
乔薇仰头,忍住眸中泪意,将女儿抱进了怀里:“哥哥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姬冥修在水下搜寻无果,大雨落下,燕飞绝游到他身侧,饶是习武之人,在水中折腾这么久也很是吃不消:“少主,你先上岸吧,我再派人下来找。”
“不必了。”
“少主?”燕飞绝一愣,“你、你别灰心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姬冥修凝眸道:“他应该不在水里了。”
“啊……”燕飞绝哑巴。
姬冥修游上岸,雨水打在肩头,低低作响。
燕飞绝紧跟着上了岸,不解地问道:“什么叫不在水里了?有人找到他了?不会是胤王吧?”
姬冥修神色凝重道:“我倒情愿是他。”
胤王一直以为景云是他亲生儿子,这时候让他找到景云,反而不是一件坏事,怕就怕,景云是自己被湖水冲上岸,搁浅在荒无人烟之地,凶多吉少。
又或者,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已经凶多吉少。
不多时,胤王也上了岸,却与姬冥修隔着一条河,姬冥修在东岸,他在西岸。
二人遥遥相望,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失望。
与姬冥修一样,胤王也情愿景云是被自己的死对头给救了,也好过葬身在这冰冷的湖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