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把头枕在他的脖颈间,慢慢的,有温热的东西顺着他的衣领流了进来,像火种一样滚烫,差点将他灼伤。
他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想要以此来给她安慰和安全感。
“昭昭别哭。”
别哭。
让你亲近的人的心快要碎了。
眼泪是咸的。
失去的滋味是苦涩的。
拥有和失去实在是再残忍不过的东西。
一旦拥有,就会面对失去的风险。
但没人会因为害怕鱼刺梗喉便再也不吃鱼了。
所以我们总是主动的拥有某样东西,然后再被动失去。
陆昭用鼻子拱了拱李朝阳的脖子,薄荷的味道让她渐渐平静下来,她的双手不知何时环在了李朝阳的肩膀上,她说:“他还很年轻,还没有住过我们在县城买的那个小院子,还没有真正的享乐过。”
李朝阳的手在她后背上轻轻拍着,“人各有命。”
“但他是死于非命。”陆昭说,“我不能接受。”
“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倾尽所有来帮你。”李朝阳把头低下头,能闻到她头发的香气,“不要拒绝我,昭昭。”
“嗯。”
过了一会儿,杨勤习进来,“昭昭,厨子已经请来了,现在我要去买明天用的食材,我预估明天可能有四五十个人来坐席,咱们就先买明天早上的,现在镇上的菜市场应该也没多少菜能买了。等明天早上,我再去一趟,把中午和晚上的食材买了。”
陆昭说:“麻烦杨叔了。”
杨勤习拍拍她的肩膀,“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那些远房亲戚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们要是再敢说什么,就直接把人赶出去!你爷爷是伤心过度,我叫人先送他回去休息了。我这人嘴笨,也不知怎么安慰你,但是凡事要看开些,你爸爸肯定也希望你能好好的,还有你这些弟弟妹妹好好的。”
陆昭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知道。”她又转头看向李朝阳,“你跟杨叔去镇上吧,开车去快些。”
李朝阳不放心她,但是他也知道这时候自己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因为他的这个女朋友太懂事太聪明了,这样的人遇到事情总是会第一时间自行消化,等到自己消化不了,才会向别人救助。
李朝阳点头答应下来,出门前握了握陆昭的手,“你在家里好好的,我们很快回来。”
陆昭嗯了一声,“路上小心。”
院子里的唢呐声穿破院墙,响遍了这个山坳。
陆宁和未未跪在地上给陆华磕头,两人的哭泣声很小,但是陆昭听到了,只觉得刺心。
她站在堂屋门口,抬头看了眼天上。
夜幕降临,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在逼近。
她想起那个肇事司机,然后给李朝阳打了电话。
李朝阳正载着杨叔出去买菜,接到她电话时很是紧张,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
陆昭说:“那个撞人的叫谢坤。”
李朝阳手握方向盘,将手机贴进耳边,很快会意过来,“我会安排人去查一查。”
“什么时候有结果?”
“最迟明天下午。”
“好。”
杨勤习见李朝阳挂了电话,说道:“昭昭这孩子命苦,之前差点被他大伯弄去卖了,出了回水痘命都差点丢了,后来好不容易回来了,又有几个不省心的亲戚,这村子里也总有几个人想害她,但是她都扛过来了,我真怕有天她扛不住。”
李朝阳沉吟着,杨勤习说的这些他从前听杨世安说过,还有一些事情自己是参与到其中的。
陆昭经历了很多事,无论对错是否在她,她都从未主动跟他提起。
现在从旁人口中得知这些,让李朝阳心里微涩,“她太聪明了,很多事都想自己扛着,等别人发现的时候,可能她已经把事情给解决了。”
“可不是。”杨勤习十分赞同他的说法,“就说陆凤跟吴悦回来的事吧,我们都还没听说,她就已经在四处奔走了,后来听说还是一个省里的人出面把事情给解释了,现在想想,可能是对方看昭昭一个小女娃子太辛苦,所以发了慈悲。”
发了慈悲的李朝阳微微一笑,换了个话题,“按照村里的习俗,陆叔会在家里停灵几天?”
“一般是三天。”
李朝阳说:“那我们接下来还要做什么事?麻烦杨叔都一一告诉我,你一个人总忙不过来,我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些,但是总能帮上忙。”
杨勤习知道他家境好,还怕他跟陆昭在一起之后,陆昭会吃亏,现在看来,却也是个实诚的孩子。
杨勤习把接下来两天的重要事情说了一遍,末了交代道:“昭昭那几个远房亲戚实在不让人省心,到时候你多看着些。”
“好的,一定。”
……
停灵三天,陆华下葬。
还未天亮,陆家便灯火敞亮,几个大汉抬着棺材从堂屋里出来,走过刚下过雨的地面时格外小心谨慎,民间有习俗,若抬棺时摔倒,不是吉兆。
陆宁捧着陆华的遗像走在前面,急忙忙赶回来的陆凤、陆昭和未未依次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