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2 / 2)

离开前,德昭同她许诺的誓言,他说要娶她,原来是认真的。

皇帝问:“你可知,那道空白恩旨,能换多少恩赐?纵然他要十座城池,朕也会给他。”

幼清安静地低着脑袋。

君威难测,天子呼风唤雨,要她一条小命,无需多加解释。

大概是不甘心,她听见自己问:“皇上,您是要杀奴婢么?”

皇帝冷笑,“想杀,但不能杀。若因为你坏了朕与德昭的叔侄情,不值当。”

皇家不需要痴情种,情爱的恶果,已经毁了他的两个儿子,绝不能让德昭再栽上一头。

这些年,他一直有想过,将皇位还给哥哥的儿子,德昭再适合不过。太子一事过后,这个想法愈发强烈。当年太后溺爱,非逼着年长二十的长兄立他为太子,金匮之盟,或许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德昭聪慧能干,君主该有的心狠与冷静,他都有。唯一不该有的,就是连幼清这个软肋。

身份卑微的侍女,如何能做一国之后。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连幼清都不能待在德昭身边。

“连幼清,朕给你两条路,如何选,就看你惜不惜命了。”

幼清假装冷静,问:“哪两条?”

皇帝道:“你要是不怕死,就和德昭成亲,过够一年好日子后,朕会悄悄地赐你毒酒。”

幼清问:“皇上不担心奴婢让王爷与您反目成仇?”

皇帝笑道:“朕是皇帝。”

幼清目光黯淡,是了,他是皇帝。自古以来,臣子没有资格与君主谈“反目成仇”这个词。

她若敢说,他就敢一起杀。

透过轻薄的纱屏,皇帝望向半跪在榻上的幼清,她身姿娇柔,此时流露出的情绪,或是掺了绝望,微弯的细腰无力支撑,像是随时要倾倒。

皇帝想起那夜月下,她漫步花丛中摘花的模样。

难怪德昭会喜欢。英雄难过美人关,但是得到之后再失去,美人关也就不再让人耿耿于怀了。

天下男人都一样,德昭也不例外。

幼清笑问:“奴婢若是怕死呢?”

皇帝的语气波澜不惊,仿佛她说这句话是意料之中的事,“若怕死,便入宫,朕赐你内廷女官一职。”

后宫内廷,德昭永远无法触及的地方。

幼清莞尔,行谢恩礼,“陛下思虑周全,奴婢何德何能,值得陛下如此费心。”

皇帝起身,大概是准备离开,“朕给你一个月时间考虑……”

幼清抢先道:“不必一个月,奴婢现在就想好了。”

她自认为是个最怕死的人,胆小又懦弱,骨子里养成的奴性,逆来顺受。

或许人都会变,今天听到赐毒酒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丝害怕。

死就死了,怕什么,好歹还能过一年好日子。她心里这样想着的时候,吃惊又激动。她止不住问自己,哪来的勇气?

皇帝蹙眉,大概是猜到她的选择,并不想听,“你若改主意了,便同王府满嬷嬷说一声。”

满嬷嬷是王府老人,但凡府里的事,都说得上话。原来是皇帝的人。

满院的灯火随着皇帝的离开,缓缓熄灭,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夜风吹过,院子里安静极了,只有叶子落地的声音。

幼清半靠在窗边,情绪意外得平静。

许久,她重新研墨铺纸,写下给德昭的回信,信上只有四个字

——静候君归。

三月末的京城,很是热闹,北伐的军队凯旋,皇帝亲临城下迎接。

群臣列队其后,德庆也在其中。

有人窃窃私语,“听说了吗,睿亲王向皇上请恩旨了。”

“早就传开了,不知道请了什么旨,据说皇上很是生气……”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德庆竖起耳朵。

“……睿亲王怕是要永远失去圣眷了。”

“不是刚打了胜战吗?”

“刚打胜战就请恩旨,这不更要命吗?”

德庆嘴角上扬,手指玩弄扳指,视线遥望城门处蔓延而去的大路。

还真是个傻瓜啊。

为了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上。

皇帝的心胸得有多宽广,才容得下德昭这般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