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琅顾不上自己额头的血渍伤口,大着胆子抬眸去窥太子面上的神情。太子长身玉立,波澜不惊,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太子同人说话时, 语气温和平静, 纵有万般情绪, 也从不露出端倪,但他看人时就不一样了。
他的眼睛深邃悠远,不染尘埃,极具欺骗性, 他第一眼看人时, 那人只会觉得沉醉痴迷,待回过神时,便会发现沉沉危机汹涌已至,除了俯首称臣,别无生路。
太子的眸底,藏了日月山河, 风雨阴晴,什么都有,唯独没有柔情。
但要是较起真来,其实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至少阿琅就看到过两次。第一次是太子命她潜伏入怀府做小姐的暗卫,第二次是太子命她去向小姐问话的时候。
为数不多的两次,全是和小姐有关。
阿琅强忍着害怕,怔怔地接住太子的眼神。
寒彻入骨。
阿琅素日飞檐走壁,从没怕过什么,唯独在太子面前,自觉低到尘埃里,连头都抬不起。
他是天生的掠夺者,信奉弱肉强食,骨子里透出来的气势,便是丛林猛兽也得退让三分。
他自风里过,风便化成道道匕首,一刀刀朝人劈来。
阿琅心里藏了满腔的求情,话到嘴边,不是说不出来,而是忽然失去了说话的本能。
太子并不想听她废话。
待阿琅回过神,太子已经挥袖转身,嘴里别无他话,只有淡淡的一句:“地上的血擦干净,莫要脏了孤的皇宫。”
月光皓皓,仿佛有灵性一般,像是在庆贺什么,越发亮堂,薄云都挡不住。
椒殿内。
睡了两个时辰忽然从梦中发醒的怀桃缓缓睁开眼,她慵懒地翻个身,本想接着再睡,想了想,急着有事要问。
她闷闷地叹口气,与起床时的烦躁抗争,手臂抬起,朝空中晃了晃,衣袖滑落,露出玉藕似的一截膀子。
似是想让人扶,喊的却不是宫人,而是温糯糯的一句:“白刀大人。”
混沌的黑暗中一团白雾立现。
身着月白仙袍的男子伸手牵住美人的手,自然而然地将她从床上带起来。
她软绵绵地半坐着,顺势趴入他的怀中,满脸不高兴:“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太子的事?你明明开了天眼让我窥探,可是为什么天眼里根本没有出现太子?”
白刀表示:“因为他是这个世界的天之骄子,而这个世界的劫点,唔,其实也不算劫点,出于这个世界对于其天之骄子的保护,一切外来任务者都无法窥探天之骄子的事。”
美人眉头越皱越紧,心里头不痛快,一只手攀上他的肩:“那其他任务者呢?她们有遇到这种情况吗?”
白刀抿嘴,“没有。”
美人瞪大眼,“一个都没有?”
白刀:“入皇宫并未在心愿清单上,这个世界的任务简单,轻轻松松地活着就行,所以她们都选择更简单的道路。”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睨她一眼:“只有你有勇气嫁给糟老头子入皇宫做陪葬预订。”
美人毫不避讳地掐他一把:“什么陪葬?我才不会陪葬呢。你看她们轻轻松松的,但是至今为止,都无人能达到满分成就,所以说,人还是得有点冒险精神,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白刀面无表情捧场鼓掌:“好,说得好。”
美人嘟着嘴,语气一转,撒娇问:“真的不能让我看到天之骄子的事吗?”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想走捷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今来了个天之骄子,又无法从天眼里得知他的任何情况,她一时对他生气,也是情理之中。
白刀放柔语气,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摸摸她的脑瓜顶:“抱歉这个我真的没办法,他是这个世界的圣子,如果强行用天眼窥探,不单单是你,就连我都会被立刻弹出这个世界。”
美人哼一声,推开他,挪着身子倒头趴回榻上。
白刀低下头,“虽然无法用天眼窥探,但是你可以用寻常的办法打探他的消息。”
美人脸埋在枕头里,声音含糊不清,问:“之前那些任务者,有嫁给太子的吗?”
白刀:“没有。”他想起什么,又道:“但是她们另嫁他人后,或多或少总会出现点困境,不至于要命,每一次实在过不去坎的时候,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好事助她们渡过去。刚开始是这样,但后来,渐渐地也就回归平淡了。”
美人抬起脸,一针见血:“是太子作祟,对不对?”
白刀:“抱歉关于天之骄子的事……”
话未说完,美人自然而然接过他的话:“无法窥探,我知道了。”
她重新从床上爬起来,双膝微曲,手肘撑在膝上,托着脸,神秘兮兮,“我觉得是这样,若是我没有嫁入皇宫,而是另寻人家,太子应该出手才是,可他没有,说明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他不愿出手。我看得出,他是个有野心的男人,不是那种沉浸在情爱不知天地为何物的人,他有他的骄傲。”
白刀联想到其他任务者的事:“那些困境,大概也是太子设的,但是关键时刻,又会帮一把。后来之所以没了动静,大概是因为他彻底失了兴趣。”
美人一反常态,“完成霸业的男人,哪能沉迷于一个没有得手的女人,以他的身份与地位,若真要娶谁,只是一句话的事,可那些任务者从未有嫁给太子的,说明他从来没有干涉过怀桃的选择。”
白刀看着她眼中露出的异样光芒,仿佛已经胸有成竹。
他问她:“你似乎想要征服这个男人。”
她没有回避:“他很合我的胃口。”
白刀伸手捧了她的脸,好心提醒:“他是天之骄子,有这个世界的保护,不会轻易受到谁的蛊惑,相反,他有着俘获人心的绝对优势。之前的任务者虽然有几个能意识到太子这条暗线的,但是无人敢冒险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