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街一家茶楼内,此时已是爆满,角落中,还坐着几个红夷与黄皮肤外国人,因为这期的宣镇时报送到了。
惊尺啪啪作响,说书先生在台上抑扬顿挫的朗诵,他们一般是先读报,再唱报,会连续几天,将一份报纸,最大价值的利用化。
读完署名王斗的那篇檄文,台下爆出哄堂叫好声,很多人叫:“爽快!”
“真是豪气逼人!”
“永宁侯好样的。”
“对塞外的鞑子,就是要这样。”
当然,也有一些士子打扮的人,撇了撇嘴:“猖狂。”
“有失我天.朝风度。”
“不施仁义。”
“若是战败,看王斗有何面目再观此文。”
说书先生拥有充分的场面掌控能力,待众情慢慢休戚下来,又读朱巡抚等人文章,满章之乎者也,听得下面很多文盲,半文盲晕晕糊糊,似懂非懂,但因为花了钱的,又不得不仔细听。
只有那些学子,书生,官员等打扮之人,摇头晃脑,大加赞赏,不时随之喝茶,表示自己的感受。
读到镇守太监杜勋的檄文时,他们哄堂大骂:“粗鄙不文,这写的是什么?”
“确实,真真是有辱斯文。”
“阉人皆是不学无术。”
“哼,邸报……报纸,本是宣扬教化之所,怎容如此龌龊之物?吾,满腹经纶,为何发去稿子,却登不上报纸?天道不公也!”
“可恨的死太监!”
“俚语,素为坊肆之用,岂可登之大雅之堂?”
众情鼎沸时。
“熏肉、腊肉、腌肉虽然好,可叹存放时辰不长了,肉质变坏了,宣府镇舜乡堡牌肉瓷罐,存长久久,历夏季蚊蝇而不爬,经三伏而不变质……”
“宣府镇小白阳堡蜂窝煤厂,长年生产蜂窝煤,易点火,无毒气,无浓烟,取用便利,更可比常煤多烧水十六斤……”
“没有鲁班大师的技艺?不要紧。没有坊间大工匠铆榫、燕尾槽等技艺?不用慌。宣府镇深井堡牌铁钉,房梁木架,常人寻妇,一钉就钉劳……”
原来是说书先生宣读到报纸上的广告了,众人安静下来,对他们来说,各铺前牌子见多了,不过这种广告方式,还是新颖的。
不比后世看报纸,看电视,一见广告就换台,馆内众人,尽是兴致勃勃听着,还相互议论纷纷,互相探听,对上面宣讲的商品,都颇有兴趣,个个留意上心。
各类新闻一一读来,听得下方各人眉飞色舞,然后再读到杂评版文章,馆中立时喧哗起来。
场中各人,有人喜欢‘日出东方’评论,有人喜欢“最爱金瓶梅”评论,或是喜欢别的人,相互争个口沬横飞。
还有人暗中交流,金瓶梅你收集了几版了?我有最早期,万历年间的刻本。
脚步声响,楼上踱步而下一中年人,脸上颇有傲气,背着手,身后跟着一些帮闲随从,旁边所见之人,纷纷讨好招呼。
“董爷……”
“哟,时辰还早,董爷这就要回府了?”
“董爷您慢走……”
便是方才对王斗与杜勋不屑一顾的士子们,见到这傲气中年人,也是纷纷换上恭敬的笑容,忙不迭地拱手作揖。
此人却是内阁首辅周延儒心腹,门下客董廷献。
周延儒,也是好财货之人,碍于清名,自己不方便出手,便纵使董廷献招权纳贿,凡求总兵巡抚之职,必先通贿于董廷献,然后得之,在京师名气极大。
面对众人亲热招呼,董廷献只是淡淡点着头,爱理不理的样子,不过一回到御赐的首辅府邸,立时换了脸色,便如先前人等巴结他的神情一样。
在后院里,周延儒将手上的这期宣镇时报放下,看他进来,叹道:“老夫越发觉得,王斗办这份报纸,不简单哪。”
他说道:“此仍军国利器也。”
他心中隐隐有种担忧,随着宣镇时报影响的扩大,似乎,会挑战到千年来,文人们根深蒂固的话语权。
甚至,以后王斗要抺黑一个人,都是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