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程捡的?”狐疑的语气。想到自己随便拿了她的东西,江谚心底有点不自然。
苏倾转着叶子柄看它,长而密的睫毛颤着:“那天我走在学校里,满地都是黄色的银杏叶,每一片生得都很齐整。银杏叶都很漂亮,是对称的,像小扇子。”
她眼底露出了一闪而过的怜惜神态:“只有这个不齐整,有杂色,还被虫蛀过。”
江谚默着,把本子张开,向她露出那页贴了江论和自己大头贴的合照的扉页,脸上表情很淡:“送我吧,夹进来。”
他看着苏倾把叶子放回去,可她不仅放了叶子,还立即被照片吸引了注意力,自然用指尖抚摸着咧嘴笑的男孩的脸蛋。
“啧。”他脸上红红白白,警告一声,蓦地把本子合上,险些夹住她的手指。好像她摸的不是照片,是他的脸。
苏倾的抱歉地看了他一眼:“你小时候,同现在很像。”
江谚想,胡说,分明一点也不一样。父母不认得,有时他自己也不认得。
“说爆炸案的内容吧。”他安静地翻到了最新的一页。
苏倾坐在床上,沉静地回忆。先前她已经在派出所无数次重复了爆炸当天的事情,但是这一次,同以往一点也不一样。
因为当她说:“我听见了嘀嘀的声音”的时候,江谚的眸子蓦然抬起来,那双眼睛里闪现着不动如山的笃定和冷静,“仔细描述,什么样的声音。”
“电子表,电子器械的声音。”
笔尖几乎划破纸张,他记下来,默了一会儿才说:“如果是定时/炸/弹,不可能这么大的提示声,除非定时器分离,离你很近。”他盯着本子想了一会儿,打了个圈,“我会再求证其他的人。”
苏倾看着他重重画下的圈,隐隐明白,有人肯听她说的时候,就是她最后一次描述这个画面了。
午夜梦回时,这个世界的苏倾再也不会永远地被困在爆炸当天。她拥有了正常的时间流逝,过去的一切开始褪色,消逝,真正变成了过去。
江谚的本子翻了一页又一页,风动窗帘,她说到巷口猥亵她的小混混,做笔录的警察,网上查到的董健的资料,还有阚天送到招待所房间门口的玫瑰花。她毫无保留,什么都告诉他,不论她说什么,他都垂着眼睛在认真记下来。
“有两个摄像头,浴室和卧室,和手机软件联网的……每个月20号,他会来别墅一次,来之前三天,家里会提前准备好……”
“啪——”笔猛地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江谚的嘴抿着,似乎没从情绪里抽出身来,声音有些哑:“对不起。”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站起身,扯扯她的袖子,垂下眼:“外边休息会。”
苏倾坐在餐桌前,小口小口地喝红糖水,侧头就能看见阳台上少年抽烟的背影。
他趴在栏杆上,冷眼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
良久,江谚关上窗,推拉门打开,坐在桌子前面的少女头发散着,面庞像朵娇艳玫瑰,抱着保温杯看他:“我全喝完了。”
心里的阴霾瞬间无影无踪,他笑一下:“这么听我的话?”
“嗯。”
——她还“嗯”。
江谚俯身下来,带着些微烟草味的呼吸浅浅喷在她耳垂上,他清淡的眼半垂下,似乎是在专注地打量她。
苏倾最怕他这样接近,一时间心跳有些紊乱,他的手已经随意拨动了两下她的耳垂:“别夹那玩意了,疼不疼?嗯,现在还有个豁。”
她小小的耳廓迅速泛出一层粉红,江谚怔了一下,心底泛着迷离的惊奇,着了魔一样撒不开,状似无意地揉捏了好几下,直到她脸也通红,才轻轻放开。
“睡觉吧。”他的呼吸也有些乱了,揣着口袋,没有看她,轻巧地走回了房间。
顶灯开着,江谚发觉床上留着几滴浅浅的水渍,大约是刚才苏倾头发上滴下来的水滴。
他坐在床上,研究了一会儿,半晌,趴下去,鼻尖贴着濡湿的床单仔细嗅了嗅,果然有沐浴露的淡淡馨香。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马上直起身子,板起脸。
——你是狗吗?
早读课上,陈景言一直喋喋不休:“谚哥,剧怎么样?好看吗?”
江谚不理他,他便嘤嘤假哭起来:“人家也不是故意鸽你的嘛,还不是想给你和女神创造一个二人世界?”
陈景言性子跳脱,马上又精神分裂般地板起了脸,一副怨妇表情:“我知道,你心不在剧,全程就盯着女神看了,男人啊……”
“挺好。”江谚看着书,冷不丁开口了。
陈景言顿时像是闻到了肉味的狗,哼哧哼哧没完起来:“快说快说,怎么个好法?票价卖那么贵,有什么秘诀?”
江谚瞥他一眼:“演驴的演员挺像你。”
“……呵呵。”陈景言才干笑一声,扭回头去。
——什么世道,谚哥都会讲冷笑话了。
下午放学,江谚骑车载着苏倾驶出校园。
她干干净净一张脸,这样的打扮,让多数人没意识到她是谁。偶有嗡嗡嘤嘤,马上被远远抛在了身后:“我靠,你看那男生后座是谁?”
“……”
她回过头,拽他衣角的手有些汗湿:“江谚,我得去银行。”
江谚专心骑车,表情很淡:“干什么?”
她眼睁睁地看着工行从面前滑过:“把我的银行卡激……”
“不许去。”江谚皱眉,“没看见那块不让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