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2 / 2)

“假的。”她不加思索道。

旁边有个中年鉴定师不服气了。最近几天,这个叫做白汐的女人抢尽了风头。他们几乎丢了饭碗。逮着机会,就在陈大小姐面前奚落她:“大小姐,你看她,看都不看就说是假的。这是在干活吗?分明就是在滥竽充数!”

白汐扫了东西一眼:“清代珐琅器,釉料均凸出底釉略高出一毫米左右,有明显的立体感。眼睛看不出,手摸得出。但这件东西,釉料是整平的。这是其一。其二,康熙的珐琅彩有花无鸟。这件却花鸟兼得。风格明显不对。其三,珐琅器康熙时期落款为“康熙御制”四字楷书,加双方框。这只有一条方框。款也不对。”

那鉴定师哑口无言。却不知道她一眼居然能看出这么多。陈玥玥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把她喊到一边去:“外面有人找你。”

“谁?”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得了。反正不是谢文湛。”

对了。谢文湛还在观察住院。她知道不会是他。但,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他那高大的背影,一瞬间让她以为是文湛过来了。但,仔细一看,这人的头发比文湛的要短。而且带了几根白发。旁边站了十几位保镖,皆是全力戒备。

白汐走了过去,那人转过身来。他可以说是一位老人了,鱼尾纹爬满了眼袋,额前的头发也花白了不少。但是人往这里一站,仿佛就是一部诗书茶。有从容,有内涵。实在难以想象,这人年轻的时候是何等的风采。

她站住了脚:“您是?”

“白小姐你好,我是文湛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珐琅彩瓷器是一种极名贵的宫廷御用瓷,产量极少,仅见于康、雍、乾三朝。清代所 有的瓷器都在景德镇烧制,惟有珐琅彩瓷器是在故宫内造办处烧制,是皇室御赏器,当时都由景德镇官窑精挑出最洁白细腻之瓷胎,再送往宫中造办处,由如意馆宫廷画师再加绘珐琅彩饰,在炉中以低温烧成。所以,在历代瓷器中,珐琅彩瓷造价最贵,艺术水平最高,被喻为“官窑中的官窑”。

康熙时期的珐琅彩瓷器为素胎,所以必须用黄、胭脂红等作地子,然后再绘制纹样。其画法也是从铜胎画珐琅移植而来。雍正时期则解决了高度白色釉上着色 绘画的问题,并有了更细腻多样的国产珐琅颜料,造型雅致,构图清丽,极具艺术感。乾隆则是将珐琅彩颜色发展到十几种,并明显受西方“洛可可”艺术风格的影 响,器物造型多种多样,纹饰构图繁复华美,绘制工艺极尽巧妙。康雍乾三朝珐琅瓷器的共同点就是工艺极其精致,颜色沉着鲜亮,造型规整疏朗。

第86章 冲动

谢镛,中国古董之王。

谢氏集团的董事长,国家古董协会副会长。

至尊行,九鼎茶轩等数十个连锁企业的幕后股东。上海毫无疑问的首富——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白汐根本没有见文湛父亲的准备。她今天穿的是工作用的姜汁黄色织锦缎旗袍。和古玩街的复古装潢十分相宜。但,开叉太高,显得有些不端庄。只是对方亮出身份的时候,用的是“文湛的父亲”这样的称呼,倒也表明了来意。

她很礼貌道:“谢老先生,久仰大名。”

谢镛嗯了一声,语气还算和蔼:“白小姐,借一步谈谈,对面的九鼎茶楼已经订好了位置。”

落座以后,老人一双棕褐色的眼睛,就落到了她的身上。白汐看到这个包厢内的环境非常讲究。座下的椅子是紫檀攒靠背牡丹纹官帽椅。旁边摆着一座紫檀博古纹架子。架子上琳琅满目,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高古瓷。架子后面是紫檀剔红山水五福捧寿扇折屏。镶嵌的瓷板画是珠山八友汪野亭的作品“黄山八大景”。

而茶桌中间的罩子里,摆着一件元代黑釉剔地填白折枝梅花纹橄榄瓶,用紫檀木的云纹底座托着。瓷器与红木相得益彰。不孤不落。

这布置,显然是大家手笔。

于是,白汐猜出来了:这里是谢老先生在南京的专用待客包厢。

有礼仪小姐上了功夫茶。一正二副茶洗,茶杯是景德镇高仿乾宣统黄地绿彩花鸟纹碗。黄是正黄,绿是大绿。显然是用古法烧制的。

服务的礼仪小姐用沸水浇壶身,过了这一道“温壶”的工序。再是乌龙入宫,悬壶高冲,春风拂面,熏洗仙颜,若琛出浴,玉液回壶,游山玩水,关公巡城等十道工序以后,才将茶泡好。最后,礼仪小姐将茶倒入了两边客人的碗中。

等茶到了面前,白汐按照功夫茶的规矩,以拇指与食指扶住杯沿,以中指抵住杯底。再一闻,二品,三轻呷。最后才喝茶。

对面的谢镛,也是同样的喝法。但是喝到一半,他就把茶杯的盖子盖上了。往自己面前一放。白汐也放下了盖子,却是往外面推出三分。主人把茶放下,是“有话要讲”。而客人推出茶碗,则是“主随客便”。这都是规矩。

话题先落在这一件黑釉剔地填白折枝梅花纹橄榄瓶上。谢老先生让她说说自己的意见。白汐于是拿起了橄榄瓶,细细打量——

“此瓶高40厘米,腹径21厘米,灰黄胎,底无釉,宽圈足。有支钉痕,代表烧窑的办法是摞烧。足部有明显的印坯。白釉上有细密的米子开裂。珍珠地紧密平滑。这些都是元代手工烧窑的特征。东西是真的。而且是磁州窑中的精品之作。”

谢镛又问她:“制作工艺如何?”

“正反两面,纹饰相同。该是工匠为了批量生产这种橄榄瓶,采用“贴花剪纸法”来制作的。就是先把瓶素烧成形,再施黑釉,正反两面剪纸贴花。沿贴花剔除黑釉,内填白釉。按花蕊纹样剔白釉,内填褐彩,再入窑烧成。”

谢镛点了点头:“不错,元代景德镇的陶瓷工,已经有了批量流水线生产的意识。”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她这才发现,谢镛其实真的很像谢文湛。笑的时候,眉眼都会舒展开来。给人一种安心和体贴的感觉。但她明白,谢镛有话要讲。果然,接下来就说了正事:“白小姐,对于犬子文湛,你怎么看?”

“很不错,人品,才学,都是一流的。但也有缺点,就是逢事瞻前不顾后。”

“不错。瞻前不顾后。”谢镛叹了一口气:“白小姐,之前从文湛和思思两个孩子的话语中,我就能猜出来,你是个不多见的人才。”

“过奖了。”她还是很谦虚的。

“所以,今天我就来拜托你一件事。”谢镛说这话时,已经将茶杯揽了过来。这一层意思是“客遂主意”。代表主人的话,客人得仔细听。白汐已经坐稳了腰身:“请谢老先生赐教。”

其实后来谢镛跟她说的,是一个儿子成材计划。

培养一个世界级大集团的接班人,到底有多难?!白汐现在才晓得。

三岁,谢文湛就拜师学习国画和国学。五岁,启蒙鉴定。七岁,开始入行古书画鉴定。十岁,已经得出去历练,走遍全国各大省市的博物馆,接触各式各样的古玩文物。十三岁,入读双语学校,学习中,日,英,德,法各国文字……

除了大学一年的赴美交流,还有一年的兵役,谢文湛的人生,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的。然而,他真的成为了可以承担起谢氏集团的少股东。

“但是,我儿子却把心思牵到了你的身上。白小姐,你的确很出色。不过,作为一个父亲,我却很难去评价这是好或坏。”

白汐沉默了,谢镛的来意不用说了。她也决定,要离开谢文湛。于是道:“谢老先生,实不相瞒。经过这一次的事件之后,我想通了。我这样倒霉的人,和文湛在一起。会妨碍到他的人生,甚至带去生命危险,所以……”

“所以,你要离开我儿子,是吗?”

她点了点头:“是的。我没那么自私。只要文湛能平平安安,我可以走。”

“你猜猜,文湛他在医院醒来,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什么?”

“爸,拜托你把妈妈的那一枚戒指取出来。”看她似乎不明白意思,谢镛解释道:“这是我妻子去世前留下的东西。送给文湛将来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