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夕妤对此也是万般欣慰,却在心下思索着:不若由厉绮迎将表舅带回荣阳城,一家人团聚。
而她自己,既已答应了辛子阑,便不会反悔。
只是在离开之前,她需得确认三件事。
其一,司空文仕转醒后,病情能够得到有效的医治,且身子一天比一天好转。
其二,说服司桃与荆子安,要这二人双宿双飞,远离世俗纷争。
其三,查出潜藏在司空堇宥身边的叛徒,查出伤害司空文仕的凶手。
倘若这几件事无法完成,那么她纵是随辛子阑离开了,也断不会走得安心。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淡无奇,却也不至无所事事。
司空文仕尚需人照顾,如今凤萧寒也成了患者,黎夕妤每日里穿行于军营中,生活倒也充实。
厉绮迎对她的态度稍有所好转,却仍旧嫉恨着她。她倒也不以为意,只是专心做自己的事。
城东陵墓正在有条不紊地修建着,据辛子阑带回的小道消息:再有半月,那陵墓便也该完工了。
到时,司寇瑕的棺椁入葬,这必定又会是一件足以震撼全城的大事。
她又听闻,近日来夔州城周边隐有大量的士兵潜伏,那应是厉澹派来的军队,意在攻破防守,捉拿司空堇宥。
从前,对于诸如此类的事件,黎夕妤总会在第一时间去思索种种对策。
可如今,也不知是怎的,她过往读过的所有书籍,仿佛在顷刻间消弭殆尽,什么也不剩。
她思索不到更好的对策,却相信司空堇宥定有法子,故而也并不担心。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转眼又是半月。
秋的气息近了,这炎夏终将逝去。
城东陵墓建好的那一日,司空堇宥曾与楚风祁以及司寇坤三人一同前往探查,直至确保一切无虞后,方能入葬。
到了棺椁入葬的这一日,果不出黎夕妤所料,百姓们拥簇在街头,将道路围个水泄不通,却皆是为了送这个女英雄一程。
黎夕妤穿着素衣,身披一件纯白色斗篷,低垂着脑袋,却走在棺椁的一侧。
辛子阑与荆子安、司桃三人自是守在黎夕妤身侧,与她同样的着装打扮,却不似她那般悲悯无力。
而直至抵达城东,瞧见那壮阔恢宏的陵墓时,黎夕妤的心,仍是止不住地颤栗着。
她从来都知晓司空堇宥对司寇瑕的不同,却不曾想到,会是这般不同。
如此壮观庞大的陵墓,倘若只入棺椁,足以葬下千人。
难怪会耗费如此长久的时间,原来司空堇宥是为了给司寇瑕打造一个独一无二,独属于她的壮观与骄傲。
之后下葬的诸多事宜,黎夕妤已全无心思观看,只是怔忡地站在人群中,随着人群走,随着人群止。
直至日暮西陲,司寇瑕的入葬仪式方才彻底完成。
回到军营后,黎夕妤直奔司空文仕的身侧,精心照料。
约莫戌时三刻之际,却有一位不速之客闯入了帐中,正是楚风祁。
黎夕妤随他踏出帐子,去往军中一处静谧之地。
“皇上寻我有何事?”黎夕妤行了一礼,轻声问。
楚风祁的双眉轻轻一蹙,随后沉声回道,“阿夕,我是来与你道别的。”
黎夕妤闻言心中无任何波澜,故而不曾回话。
片刻后,楚风祁再度发问,“阿夕,你再仔细思量片刻,究竟要不要随我离开?”
“这没什么好思量的,皇上,我不会随您走。”黎夕妤没有半点迟疑,张口便道。
随后,她瞧见楚风祁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暗,脸色也沉了几分。
她不免又有些担忧,却仍旧一言不发,俨然一副悉听尊便的姿态。
“兴许未来的某一日,你会改变主意,一心一意只想随我离开。”楚风祁不动声色地理了理衣袖,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可黎夕妤却看懂了,在他目光深处,竟藏着几分胜券在握!
陡然间,她的心底又有些不安,连忙低垂着脑袋,轻声道,“皇上,还望您……莫要为难我。莫要逼我做不得已的选择……”
对面的男子轻轻哼了一声,那是独属于一个帝王的骄傲。
“我曾说过,夺人所好非君子所为,何况朕又是一国之君!”楚风祁的嗓音提高了几分,目光却犀利如鹰,“可如若有朝一日,我所喜爱的人,她不再是旁人所好时,那我是否便能够堂堂正正地,去争取?”
黎夕妤身形一颤,她自然听得懂他话中之意,却强自扯出一抹微笑,道,“皇上此去路途遥遥,还望珍重。”
此言一出,楚风祁的目光暗了下去,他掩在袖中的双臂轻轻颤抖着,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半晌,他终是深吸一口气,冷笑着开口,“总有一日,堇宥兄弟无法再保全你。到了那时,你兴许会愿意来到我的身边。而我,永远都会等着那一日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