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2 / 2)

一前一后终有停止时,眼前忽然没了人影,画影中断。可能是意识沉得太深太久,睁眼很困难,头像被重击了一拳般,昏沉的痛。等终于睁开时脚步不稳趔趄着退了两步,下一秒头晕目眩一个跟头狠狠地栽在了地上,嘴磕碰到坚硬,一股腥甜味充斥嘴里。

抬起头视线好像被什么给遮了,伸手一抹粘腻才感觉好像是血,但我的注意力被浓黑如墨处给吸住。那里有人!不是直觉,而是太过强烈的气势弥漫而来。

“是谁?”我轻询在喉间,只是静寂的深夜也格外明显。

极轻的脚步响起,在向我靠近。我看见了,画影中那个模糊的轮廓,他走到离我一步之遥处,低首凝来。浓黑暗夜,只依稀看得见星眸光翼而闪,一声轻叹,如低喃:“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我迷茫不安,不明白这个人的声音听得像是熟悉又陌生无比,而他的口吻,也不像对一个初遇的人。想要将身体抬起更高看清这人,可现实与理想差距太大,而现实是我在意念翻转时浑沌了。抽离的意识感到身体被移动,然后放下,再无下文。

这次我清楚,昏的并不久,醒过来时头上疼,手也疼,脚也疼,是身体各处都觉得疼。掀开眼皮沉顿了几秒,才回转过神,这不是刚刚我摔倒的野外,而是身处一个空间,有穹顶,有周遭,虽然漆黑看不见,但估约是类似于山洞的地方。

无论何时,人睁眼开的第一本能是将环境折射进脑层,其次才是反射外在气场。而我几乎是立即就感受到空间里有个隐隐暗暗的气息在回流。

微沉呼吸,根据感觉辨认了下方向,确定某一点后就凝目看过去。不知是否是眼睛适应了黑暗,所以视线穿透力变强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距离下我依稀能看到那处有个人形轮廓,是坐着的。但对方气息沉敛到几乎感应不到。

第227章 无牵无挂

静默到我以为自己在对着空气说话时,突然暗沉有质感的声音轻扬了:“醒了。”这不是个疑问句,对方在沉定地说着一件事实。从音质上分辨,这应该是个年轻男人,但声感里的厚度令人又难猜出他的实际年龄。

这是一个……我在脑中搜寻着词汇,最终想:这是一个有经历的声音。

“在你右手边有食物。”简单的话语,没有过多修饰。

我伸手去摸,果真在地上摸到一个纸袋,探手而入,凭手感立即知道是什么。

馒头。冷掉的。

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头划过,具体什么又说不上来。

似有感觉额头有异物,抬手触了触,摸到一些粘腻的东西,探到鼻前闻了下,一股带了青草气的药味。这是替我上了草药止血了吗?

微默,从纸袋里拿出一个馒头放嘴里啃,除了是冷的,其它都还好,不是那种干硬很难吃的。心念划过时突然顿住,我有吃过干硬的馒头吗?记忆印象中都没有过这类经历,苦笑着摇了摇头,或许是哪段记忆里漏缺的吧。

一口气吃了两个,肚腹的空填满了,该是填补心口的空缺了。

我将纸袋放回原处,没有多思索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问:“他们人呢?”

对方回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讪笑了下,“两个奄奄一息的人不可能自己走,这么大片地方就你一人出现,应该并不难推理吧。”即使此时感应不出对方的恶意,也不可能傻傻地将画影这件事随便说出来。

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男人好似低笑了声,淡淡地说了句我不懂的话:“烙上时间的印后,面目已全非,连小丫头也懂得拨弄心机了。”

后半句说得应当是我,但这口气……我不由蹙眉,怎么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口吻?不想偏离了心思,回归正题,我再次询问:“他们在哪?”却没想对方回答:“不就在你身后吗?”

我身体一僵,有些不信地回转头,彻底石化。半米以外,横躺了两道身影,而尤以夺目的是黑暗中闪翼着红光的眸,禁不住失声而唤:“高城。”但那眸定定凝在上空,一动不动。我颤着手伸过去触了下他肩膀,眸依旧未动。

惊怒地回头质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男人平静而淡漠地答:“两个人,一个背骨多处碎裂,一个被药物迷失了心智。看表面前者伤得重只剩一口气,但气在,命就还在;实际上那个眼睛发红的才更严重,他因多次抵抗药性致使狂性难抑,气流在体内胡乱冲撞几欲走火入魔。”

“那应该怎么办?”问出口自己也怔住,为何思绪就这么自然地跟着他走了?

而他轻吐的两字使我心头犹如被铁拳重重一击。

无解。

他说无解,意思是高城无药可救了吗?“不可能!”我坚定地从齿缝中迸出话,“他即使被她们一次次用药物控制,也都能在迷失心智的边缘认得我。他的自控能力那么强,是不可能会让自己真的走火入魔的,即使入魔,他也能回转过来。”

“知道魔是什么吗?”

我心口一顿,一字一句沉重地开口:“魔是一种意念。意念在于人为,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魔,只要心智够强大,一切邪恶均都能被压制。”

对方轻吟:“魔是一种意念……此话真是遥远又熟悉啊。”他轻叹,没再开口。

我反而心底生出一股焦躁与不耐,回头再看了眼高城那凝定不动的样子,忍不住扬声而问:“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是对,亦是不对。你没经历过,所以永远不知道用意念压制魔性是件多痛苦的事。”

我冷不丁地冒了句:“你难道就经历过?”

他沉默。

莫名有些心慌,忐忑地试图再开口说些什么,听到暗处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溢了一字。

嗯。

心一抽紧,屏着息问:“那你是怎么恢复过来的?”

若曾有过先例,那是否能从他身上获知解救高城的办法?我存着这般心思,心率不平地等待着他的答案。又是一段很长的沉默,等得我心焦难安,总算听到他再次开口,声音沉暗:“你刚才有句话说得是对的,每个人心中都有魔,都存在正与邪两股力量。若邪吞灭正,就算是遁入魔道,心之贪婪、嗔怒、痴妄,人变狠辣、果断,也无牵无挂。”

正听得入神,他却突然止住,我追问:“所以呢?”他还是没有说出解脱魔念的方法啊。

可清撩的声音却在道:“没有所以,这就是答案了。”

我怔愣住,想说哪里有答案,话到嘴边顿住,心头有念闪过,突然间顿悟:“你是因为……有牵挂?”他不吝啬赞美:“你很聪明。”

整番话解释了何为入魔,关键却在最后那句:也无牵无挂。

若无牵挂,无可挡邪吞灭正。只有牵挂才会不甘心这般神智全灭,而牵挂中最可能的就是人,所以我问:“是那个牵挂的人,让你战胜了心魔吧。”

他没回答,等同于默认了答案。转念间又想回自己,我能算是高城心中牵挂的人吗?迟疑地去回看身后安静的人,他几番被药物所控,但都能辨认出我的气息来,直到在这之前。视线掠转,划向那边另一人,若非徐江伦,恐怕我成了高城疯狂之后的牺牲品吧。这是否代表他已无牵挂,邪胜过了正,被心魔给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