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顿了顿,又续道:“无论任何人,只要他做错了事之后,都要付出代价的。所以,他把自己的飞刀绝学记录在一本小册子上,然后想方设法找到薛家的后人,把这本小册子送给薛家后人。承诺有朝一日,必定要把欠薛家人的债,连本带利地还给薛家。”
可惜。那之后刀圣又等了许多年,始终没有等来薛家的后人。偏偏时辰已到。所以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抱着这个遗憾,动身前往传说中的洞天福地。
很多年之后,因为因缘际遇,我得到了刀圣的道统,也知道了这段尘封多年的往事。刀圣更留下遗言,如果有朝一日,他的传人遇上了薛家的后人,那么一定要代替刀圣,好好照顾薛家后人,偿还清楚这笔债务。
那么问题来了。月姑娘,妳和薛家,究竟是什么关系?”
白衣少女第一次抬起双眸,认真地凝望着程立。静静开口:
“日期:元夜子时。
地点:贵宅。
兵刃:我用飞刀,君可任择。
胜负;一招间可定胜负,生死间亦可定。
挑战人:中州。乐。”
只要是在江湖中打过滚的人,对于白衣少女所说的话。,肯定都不会陌生。因为这是一封挑战书的内容。
从百余年前开始,江湖中的后生少年,若想要对谁提出挑战的话,那么他们所写下的挑战书,便通常都会是这个格式的。这种战书的行文格式,其实不能算很标准。但字里行间,却仿佛有一种逼人的傲气,仿佛已然将对方的生死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因为当年刀圣乐笙歌初出茅庐时,便经常采用这种格式的战书,四下去挑战高手。以至于很多年之后,江湖中仰慕刀圣的少年们,也都不约而同地,采取了同一种挑战书的格式。
但很少有人还记得,刀圣最后一次送出这种格式的挑战书,正是他向“一剑飞雪”薛归人提出挑战。那次之后,刀圣再没有向任何人,提出过任何形式的挑战。
这个时候,从白衣少女口中,听闻到当年刀圣曾经使用过的挑战书。那么她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昭然若揭了。
程立轻轻吐了口气,肯定地道:“妳不是易水月,是薛月。”
白衣少女淡淡道:“薛明月。”
程立皱眉道:“薛家的后人,既有薛家的剑法,又有刀圣的飞刀。为什么会沦落魔道,成为易水楼的杀手?”
薛明月淡淡道:“薛家的剑法,其实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真正了不起的人,只是先祖自己。但即使如先祖一样,最后仍难免身负不治之伤。所以薛家的剑法,并没有传下来。”
程立道:“但刀圣的飞刀,却并没有这种后患。”
薛明月静静道:“虽然没有后患,却也绝不容易练成。应该说,若没有天赋的话,即使穷一生之力钻研,也不可能有所成就。”
顿了顿,薛明月的嘴角边,又流露出那种凄然的笑意。徐徐道:“关于这一点,我的祖父,还有我的父亲,他们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们二人一心要把乐家的飞刀,变成薛家的飞刀。于是花了大半辈子时间去苦练。只可惜到了最后,他们所使出的飞刀始终平平无奇,根本没有什么威力。而他们自己,却因此耽搁了一生。最终在不甘和愤怒之中去世。死后,甚至连一副像样的棺材都没有。”
程立默然。直过去好半晌,方道:“或许……如果没有刀圣的飞刀,他们这一辈子可能会活得更加快乐吧。”
薛明月道:“或许。但我却告诉自己,一定不能重蹈他们的覆辙,也一定要在我的手上,重新振兴薛家。所以,我才进入易水楼,成为了易水月。”
程立轻叹道:“或许,妳才是刀圣真正等待的人。刀圣的飞刀在妳手上,确实已经变成属于薛家的刀了。”
薛明月静静道:“那么你呢?你又是否会代替刀圣,偿还这笔已经拖延了近百年,却始终未曾清算的债务?”
程立沉声道:“既然继承了刀圣的飞刀,那么这笔债,我当然有义务代替刀圣偿还。只不过,我偿还的对象只会是薛明月,却不会是易水月。”
藏身于毒元宝鼎之内的唐恨,不耐烦地叫道:“薛明月就是易水月。易水月就是薛明月。所以这笔债,程兄弟你今天是想还就得还,不想还更加得还。月儿,立刻出手!”
薛明月淡然道:“易水楼是一个杀人的地方。但若无易水楼,我也根本活不到今天。所以,这也是一笔必须偿还的债。世上的事情,有许多本来就是这样的。即使再怎么不想做,但到头来,终究是不得不做。程立,你应该十分明白。”
程立缓缓道:“是,我明白。你我之间这笔债,除非妳死,又或者我死,否则是绝对无法取消的。同样地,除非妳死,又或者唐恨他死。不然,你们之间这笔债,同样也会一直存在。”
薛明月淡道:“很好,你果然明白。那么,请。”
程立道:“请什么?”
薛明月道:“请出刀。”
程立深深吸了口气,喃喃道:“不错。所有的话都已经说完。现在,该是出刀的时候了。”
话声落,刀出手。是飞刀。
飞刀,又见飞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