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2 / 2)

庶得容易 怀愫 3752 字 8天前

颜家这个八姑娘年纪还小,听说又是个美貌的,好几家想求她,为着她是外戚,都不敢开这个口,若是能就这么定下,他便是两头占了便宜,黄金屋跟美佳人,两者兼得,一样都不落下。

郑夫人听了儿子的话,家里一年多少开销她不知,一年多少进项她却有个大概,想想这几万两的白银凭白飞了,倒不如割了她的肉,才知道的时候明潼一下子就成了金子打出来的儿媳妇,等知道还能再换一个更软和好拿捏的,她便又嫌弃起明潼来。

要是她死了,再讨进一个颜家女来,一样是沾着当皇帝连襟的光,人又软和不强硬,为着是后进门的填房,还得哄着丈夫软着来,还有甚事不如意。

真是万事俱备,只等着她脚直,腿儿一蹬没了气,后头的事儿才好商量,郑夫人还想着,若不是这么着,自家的儿子也不能娶个庶出,到底还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

明潼身上觉得好了些,却不起来,反而写了信,求了纪氏带给明蓁,又拉了纪氏的手:“母亲应我一桩事,待郑衍再来,叫他把这个画押了。”

纪氏把那张纸展开一看,上头写得明明白白,不论明潼如何,酒厂马场丝坊全都归了慧哥儿,纪氏上下一扫,皱了眉头:“这哪里是想他画就画的,得他心甘情愿,说到底,还打着个郑字呢。”

虽是明潼一力拼出来的产业,可却不是归了她的私产,这些年酒庄也开了分号出来,用的是明潼自个儿的嫁妆,可要全盘接过,却不是易事,明潼冷笑得一声:“他自然不肯,既然不肯,就哄得他肯,顺了他的心意,还有什么不应的。”她身子到底虚弱,说得这两句,便有些气喘,缓缓吁出口气来,饮得口茶道:“要顺他的心说难也容易,第一样是我早点儿死。”

纪氏心头一跳,轻轻拍了下明潼的手:“当着你亲娘,说得这是甚话!”心里却明白她既然动了念头,那就是存了志气,只要存了志,这病就有好的一天。

把这第一样想明白了,第二样就摆在眼前,纪氏看了看明潼:“这是……”

明潼阖了阖眼儿:“这第二样嘛,还得劳烦了八妹妹。”便当她要死了,颜家求一个安心,哄得郑衍签字画了押,盖上文定侯的大印,这事便不可回转了。

“儿子我要,东西我也要。”经得这一回,知道父亲竟存了这个意思,连后手都预备好了,只等着她死了,后来的不必说,连着家里的都先想着要分她身后这些钱财。

她咳得这口血出来,心里的郁结倒散了,可不似吴盟说的,这辈子都不曾好好活过,竟然就要死,她的孩子,连外家都指望不上了,还能指望什么?

纪氏也不能护他一辈子,往后再想个二十年,沣哥儿跟明漪是亲姐弟,只官哥儿一个,等他娶了亲,是不是还能想着姐姐母亲跟这么个五岁就没了娘的外甥。

万般靠不住的就是人心,明潼念得这一点,心间那滴血恨不得烧起来,便是死也不能留下这么个摊子给纪氏给慧哥儿。

她这话一出口,纪氏泪似雨下,哽咽着半日说不出话来,既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也没甚个好犹豫的。

纪氏安抚住了明潼,出得房门立了许久,夜风吹在身上还有些凉意,一片石榴花开得夺目,夜里也能瞧见这一片红,她深深吸一口气,回到房中,把明漪叫了来。

夜已经有些深了,明漪还搬回了原来的屋子,披了斗蓬出来,还在问凝红出了甚事,丫头脸上不好看,她心里也跟着惴惴,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家身上,哪知道才一进门,还没问纪氏的安,纪氏批头就道:“你父亲,想把你嫁给人当填房。”

明漪刹时唬住了,脚步就顿在门边,凝红把门阖上,明漪腿都软了,纪氏的脸色从来不曾这么难看,她脸上煞白,差点儿就哭了出来,扑到纪氏身上,结结巴巴的求她:“母亲……”

她也是打小娇养到大的,身份摆在那里,这许多交好的人家不要,竟要把她作填房,怎么甘心,纪氏跟着又道:“你父亲想把你,嫁给你三姐夫。”

明漪整个人都发蒙,这下子哭了出来,三姐夫是甚样人,她知道的清楚,三姐姐病了这许多时候,他来的趟数手指头都数得清。

明潼支撑家事教养儿子,若不是辛苦也落不下这身毛病,至于郑衍,说的好听些叫男人风流,难听些便是个龟院里头横行的,这些个难听话连下人都背了人说,明漪自个儿的丫头都说过,听见颜连章动了念头要把她嫁过去,她除开落泪,连话都不会说了。

纪氏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抚了她的手:“不说是我,就是你姐姐,也没这样的考量,可她这身子,实是说不准的,你也见着了,汤不断药不断的,也没能下床走上两步。”

明漪只知道发抖,她除了跟着苏姨娘,就是跟着纪氏,这些年里宫也进了,跟阿霁也相好,眼界非比寻常,算起来该是颜家最好嫁的姑娘了,哪知道却偏偏打了主意叫她当填房。

纪氏这辈子没说过这样的话,把牙一咬道:“我想了个法子,只要拿捏住了郑家,你父亲自然就把这个想头打消了,只……只你得出力。”

明漪胡乱点了头,耳朵边一双明珠跟着不住晃动,她拉了纪氏的胳膊:“母亲说,我全听母亲的。”

苏姨娘走的时候就告诉她要听纪氏的,话说的含混:“你再不必忧心,太太定能给你择一桩好姻缘,便不能也得能。”

明漪那时候不懂,却明白亲娘手里有些甚,此时倒不相疑,本来纪氏就待她好,郑衍的人品又着实不堪,可再听到是怎样的出力时,她涨得满面通红,看着纪氏说不出话来。

纪氏也垂了眼帘:“这事儿我会安排好,你只消露得脸,事儿成了,你再不必嫁他那样的混帐!”

不下香饵,怎么勾得鱼咬钩儿,明潼病重将死是一环,明漪的美人计又是一环,两桩都做得齐了,这事儿才能成。

明漪身边半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她到底年轻不经事,回去抽抽咽咽哭了半宿,早晨起来眼眶都肿着,纪氏说的那番话,连丫头都没听见,只明漪一个知道,早上见她肿着眼睛,俱都唬得一跳,柳芽儿去厨房要鸡蛋替她敷眼睛,还劝了她:“太太这会儿气不顺,便说上姑娘几句,听过便罢了。”

明漪自不能说纪氏要她作甚,只在房中枯坐,思来想去这事还是得办,若是不办,火坑可就在眼前了。

她叫丫头把头面衣裳翻出来,原明潼病着,也不十分打扮,这会儿正在节里,干脆把那绣得五毒的衣裳荷包,打得新头饰全拿出来,等上房送了点心来,她便对着妆镜上了一层粉。

描眉画眼是专学过的,宋嬷嬷教的宫里的法子,把胭脂搓在手心里揉开了,再一点点按在脸上,唇间抹上一点红,脸上好似开了一片桃花。

额间点得妆靥,发间簪了金钗,把头发高高梳起来,穿着一身金红衣衫,腰上挂得环佩叮当,裙间露得尖莲一瓣,由丫头领着往花园子里去。

郑衍也正从小道上过来,举目一望就着见那道窈窕身影,神魂都飞了出去,小荷才露尖尖角,别有一番风情,鱼肉吃的多了,见着这初生嫩芽似的小姑娘,脸上的笑掩也掩不住。

郑衍这个天儿已经打起了扇子,腰上悬得一把玉竹骨的,把那扇子一开,笑问一声:“八妹妹这是哪里去?”

明漪半侧了脸儿,心里暗恨,面上的笑意也只露出一点来:“往姐姐那儿去。”说着便福一福身,纪氏要她妖娆些,可她这些个规矩都是宫里嬷嬷教出来的,怎么妖娆得起来,可她年轻貌美,腰掐成一束,光是这么一福,就叫郑衍心神荡漾。

柳芽儿上前一步挡住郑衍,扶了明漪的胳膊往前去,明漪牢牢记着纪氏说的,心里数着步子,走到七八步间,停下来微微回身。

郑衍就在原地站着出神,那一阵香风过去,酥软了他的骨头,不知觉竟迈了腿儿,跟着她一道过去,才到明潼门边,里头就端出一个铜盆来,白巾子浸着血水,明漪作势问得一声,小篆哭道:“姑娘,姑娘又吐血了。”

☆、第405章 香饵

小篆喊得明漪心头一跳,脚都差点儿没站稳,还是柳芽儿一把扶住她,她这才立住了,打抖得厉害,脚怎么也迈不过门坎去。

明漪年岁虽还小些,道理却是明白的,若是明潼真没了,她是必要嫁到郑家去了,胳膊拧不过大腿来,便是纪氏不愿,只父亲开了口,这事儿便没转圜的余地了。

见着这么一盆子血端出来,她怎么不心惊,她这头脚步一慢,那头郑衍就赶了上来,正听见那句“姑娘又吐血了”,低头便见着铜盆里头的红巾子,心头先自一喜,升了官发了财,再往下数,可不就该死老婆了。

看了明漪小脸儿煞白,满面惴惴的模样,心里越发痒起来,原来年轻的时候喜欢明潼这样神采飞扬骄傲神气的姑娘,到了这会吃了她骄傲的亏,又想起温柔小意和顺娴淑的来。

明潼硬绑绑不似女子,明漪却还是个娇娇女,眼底里都有了泪花,娇怯怯越加动人起来,郑衍才刚想上前去宽慰她一句,就叫她身边的丫头一挡,挡住明漪的身子,扶了她进去。

明漪还只当是真的,一手扶住了门框,一只手借了柳芽儿的力,进去声音都在发抖:“姐姐……”细细颤颤一声,搔在郑衍的心口,他也跟着迈了腿儿,才要开口,看见纪氏坐着垂泪,再拿眼儿去打量明漪,也不急在这一时。

眼看着明潼就要不好了,这一个还不等着他讨过门去,面上不见悲戚,竟还带点儿喜色,头一伸,看见明潼面色青灰,一付就要归西的模样,赶紧拉平嘴角:“岳母,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