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较为严肃的声音,无疑是二舅舅殷镇流,“不认识人的面孔也是个大问题,万一岁岁嫁给他,他每天都不认识怎么办?难不成还得每天提醒不成?”
陶嫤心有戚戚焉地点头,二舅舅说得有道理,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正想着,大舅舅殷镇清已经迈入门槛,朝里面众人道:“这件事先搁着,看阿爹与瑜郡王谈得如何。我已经把叫叫带来了,你们有什么话想说的?”
话毕,屋里的吵闹的声音戛然而止,四个男人齐齐看向门口。
陶嫤从殷镇清身后走出来,樱色秋裙衬得她更像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乌发雪肤,皎洁莹润。她乌溜溜的大眼睛挨个看去,依次朝几人唤道:“二舅舅,三舅舅,四舅舅,五舅舅。”
几个月不见,小丫头好像长高了不少,模样却更加可爱了。
老四殷镇汌先反应过来,招呼陶嫤来到跟前,拇指轻轻地摸了下她额头上的白练,“叫叫怎么受伤了?”
陶嫤的说法跟刚才一样:“是我不小心撞到了,不碍事的,四舅舅。”
可惜老四不信,非要请府上的大夫给她看一看。陶嫤可不想这么大动干戈,何况本来也没什么事,过两天就会好了,连连保证好几声真的没事,殷镇汌才死了这条心。
一旁的殷镇流喝了口茶,一针见血地问:“叫叫在陶府过得如何?陶临沅可有亏待你?”
陶嫤双手背在身后,最怕应付的便是这位二舅舅,他就跟个狐狸似的,可不是一般的狡猾。“阿爹待我很好,二舅舅不必担心,阿娘虽然不在,但府里还有哥哥和阿爹,我过得很好。”
谁想这句话非但没打动他,反而使他皱了皱眉,“陶家人都好,唯独那陶临沅不是个东西。”
虽然阿爹确实不好……但当着她的面这么数落阿爹,真的好吗?陶嫤抿了下唇,打定主意不接这个话茬。
随后五舅舅和三舅舅也来凑热闹,一个接一个关怀备至,陶嫤站在堂屋中央老老实实地回答他们。
最后殷镇清示意几人打住,摸了摸陶嫤的脑袋,“叫叫该累了,先去摇香居见见你阿娘吧。顺道劝一劝她,别让她钻进死胡同里。”
总算结束了,陶嫤默默地长吁一口气,对他十分感激,“大舅舅也好好休息,我明儿再去看望舅母!”
说罢跟几个舅舅道别,扛着他们依依不舍的目光往门口走去。
陶嫤暗暗擦了一把汗,真希望几位舅母能尽快给他们生一个闺女,否则这么下去……迟早得想女儿想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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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正堂没多久,陶嫤一改刚才凝重的姿态,步履轻快地走在前头,迫不及待地想早些见到殷氏。
她让白蕊去取今天才买的布匹,顺道把将军也抱了过来。
这几天她不在陶府,担心将军没人照顾,便临时决定把它也给带来了。方才进正堂没好意思带着它,便让玉茗看着。
不多时玉茗过来,心惊胆颤地追在小豹子身后。陶嫤蹲下身抱住它,开心地蹭了蹭它的头顶,“我要见阿娘啦!”
将军被她养得越来越傲气,除了她之外根本不让别人碰触,就连她的贴身丫鬟也不行。将军勉强在她怀里偎了一会儿,纵身跳出她的怀抱,朝前面廊庑拐角处叫了几声,细软的鸣叫声里含着警告。
陶嫤往那边看了看,什么人都没有,它怎么了?
一边想一边试图把它抱起来,可是它不听话,往前跳了两步,还是不断地叫。
这就叫陶嫤纳闷了,难道是它不喜欢楚国公府的环境?她跟着它往前走,“将军,回来。”
话刚说完,只见廊庑那头走出一人。陶嫤下意识抬眸,看着对方从月洞门下走来,一袭紫衫,修长挺拔,眉宇间冷漠的神情非常熟悉。
他们刚才在街上见过一面。
得知他是瑜郡王世子后,陶嫤面对他一直有些尴尬,尤其还在满月宴上闹了一个乌龙,更加不知该拿什么态度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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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前抱起将军,本想转身走另一条路,但眼瞅着对方就要来到跟前,她再逃避未免显得太刻意。于是只得搂着将军,低头假装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反正他们只有一面之缘,说不定他早忘了。来府上找外公的人很多,她哪能每个都认识,更不可能一一跟他们打招呼。
陶嫤微垂着头,许是方才追着将军跑的缘故,小脸洇出薄薄一层粉色,香肌晶莹,冰姿玉骨。长睫毛随着她的心虚一颤一颤,像两只振翅欲飞的蝴蝶,翩跹迷离,撩拨心弦。
她看着一双云头墨靴渐渐走近,两人行将擦身而过时,她刚放下心来,便听怀里将军凶恶地朝着对方鸣叫一声。
叫声突兀,在寂静的长廊下显得格外清晰。
陶嫤心下咯噔,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将军就一声接一声地叫了起来,还都是冲着瑜郡王世子。她手足无措地朝对方看去,果见他已停下脚步,淡漠地看向将军。
“它、它可能不适应新环境……并非故意针对世子,失礼之处,请您见谅……”陶嫤想要解释,但又一时说不清楚,想着他肯定认出自己了,最终挫败地垮下肩膀,妥协道:“对不起。”
段淳确实认出她来了,非但如此,还知道她就是殷岁晴的女儿。
他目光上移,不动声色地睇向她,少顷明知故问:“你跟楚国公是何关系?”
陶嫤不明所以,“他是我外公。”
果真如此,那天满月宴上见过她,便猜想她身份不简单。世家贵女养豹子为宠物的没几个,听说不久前宜阳公主才送了一只给陶府,陶府最受宠的莫过于三姑娘陶嫤,是以她的身份可想而知。
原来他的妹妹是她……段淳正要开口,未料想将军又叫了一声,把他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陶嫤慌忙捂住将军的嘴,着急地奉劝:“你快走吧,否则它一会儿该咬你了。”
段淳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话跟她说,眼下是没机会说出来了。他看着对面一脸懊恼的小姑娘,想了想,解下腰间祥云如意玉佩送给她:“家父有意娶令堂为妻,避免途中生变,你可以命人拿此物到王府找我,我会安排与你见面。”
陶嫤迟迟不肯接,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爹要娶阿娘,跟他俩有何关系?何况能有什么变化,即便有事,外公和舅舅也会解决的,哪轮得着她……
刚要拒绝,对上段淳那双平静淡漠的双眸,忽觉一阵压迫感,她没出息地接了过来:“哦。”